第九十三章 主持月旦評
曾奕一直在旌台下忙活，未上旌台。
袁士欽默不作聲的透過簾子之間的縫隙看著曾奕，臉上沒什麽神情。
幾年前，袁士欽在曾奕的邀請下，第一次來旌台主持月旦評。
那時剛來，袁士欽站在旌台上看著下麵那麽多來自各郡的學士，這些學士裏甚至有些還是當時的他一直想求教的人……就這樣突然出現在這樣一群人麵前，點評各郡才子，袁士欽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是緊張的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那個時候，是曾奕走上旌台，摒退台上的所有人，然後跟袁士欽兩人站在旌台上說笑。
說笑聲大到下麵等著的學士都聽得一清二楚。
學士們一臉懵的抬頭看著簾子遮住的旌台……
說笑完，月旦評開始的時候，簾子拉起，也是曾奕陪著袁士欽一起走出來的。
開始後，袁士欽緊張的第一句話說不出來，是曾奕笑著用一句玩笑話帶了過去。
評到中途的時候，有人不服，跟袁士欽爭論，最後也是曾奕出麵默默為袁士欽撐腰，讓他放開膽子去爭辯。最後，袁士欽將那人說得心服口服。
從第一次主持月旦評到如今這麽多次，每次袁士欽上台之前，曾奕都會有事沒事的上來和袁士欽說笑幾句。
今天，到現在，曾奕都未上旌台。
……
袁士欽雙手負在身後看著柔白色的簾子，麵無表情。
袁皓立在袁士欽的身後，大氣都不敢出。
有人從旌台後麵上來，想要找袁士欽請教些事情，袁皓趕緊走過去攔住，將來人拉到旌台外小聲解釋。
最後將來人勸退。
袁皓重新走上旌台的時候，袁士欽仍舊是麵無表情的模樣，雙手負在身後，安靜的站著。
想著剛剛出去的時候，下麵的人給的提示，袁皓輕聲的上前一步，
“公子，人差不多都到了，快開始了。”
袁士欽的目光動了動，
“知道了。”
……
又等了一會兒，等到太陽升到半空，金黃的太陽光透過雲彩變成·一縷一縷朦朧的光線灑下來的時候，旌台下已經站滿了來自各郡的學士。
新安鎮也有好奇的百姓上山觀看儀式，都被曾奕安排聚在外圍。內圍的一片場地聚的都是學士，隔得不遠，好能聽清袁士欽說的話。
大家聚在一起等著儀式開始的時候，難免口語幾句。
內圍和外圍都是鬧哄哄的。
正鬧著，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嗓子，
“儀式開始！”
話落，旌台上的簾子緩緩拉起。
聽著外麵的聲音，袁士欽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他的身後除了袁皓，再無他人。
直到現在月旦評已經開始，曾奕始終沒再走上旌台。
袁士親沉著臉站在原地。
這個時候，簾子已經拉到一半，袁士欽該往前走了。
袁皓見袁士欽不動，疑惑的上前輕聲提醒，
“公子，已經開始了……”
聽到聲音，袁士欽渙散的目光聚了聚。
然後淺淺的吸了口氣，端著雍容的笑，一手負在身後走了出來。
看著出來的袁士欽，台下學士笑著起了一會兒哄，高喊了幾聲“袁學士”。
台下的這些學士對袁士欽已經很熟了。
曾奕在台下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斜靠在石頭上，嘴角漾著痞痞的笑看著台上的袁士欽。
小子越來越厲害啊，這麽被追捧……可不是以前那個上台說個話都緊張的小子了……
聽著下麵的喊聲，袁士欽嘴角微微勾起，保持著笑容，目光先是在台下搜索了一圈。
直到看到角落斜靠在石頭上曬太陽的曾奕，袁士欽的目光頓了頓。
然後收回視線，抬手止了止台下的聲音。
台下的學士們立即配合的安靜了下來。
袁士欽笑著開口，
“這次的月旦評還是由我主持，我們又見麵了。”先是玩笑一句。
台下學子笑著應和，
“又跟袁學士見麵了！”
袁士欽看著下麵的學士，儒雅的笑了笑。
然後接過袁皓遞過來的紙張。
紙張是袁士欽根據各郡近些日子以來的情況，親自整理出來的各郡學識有較大長進之人的名字和詳細情況。
台下學士看著袁士欽展開紙張，都自動的安靜了下來，靜心細聽袁士欽說話。
“下麵，月旦評開始，開始點評近些日子各郡品性學識姣好的學士……”
……
內圍裏月旦評在進行的時候，外圍的曲小瀾盯著旌台上的袁士欽，認真的在心裏記下他嘴裏說出的每個名字。
今日前來旌台，曲小瀾專門換了一身男子的裝束，隨行的丫鬟也換了男裝，兩人這樣的裝扮溜出客棧，來到旌台，這才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目。
曲小瀾邊上的丫鬟見曲小瀾來這山上了啥也不幹，就隻是跟一群人擠在一起看什麽熱鬧，心裏覺得實在是沒什麽意思。
其實無聊最主要還是因為她瞅了半天也沒瞅明白這些人圍在這看得到底是什麽熱鬧……
小丫鬟最開始以為曲小瀾上山是準備來遊玩、看山看水、采花采草的。
“小娘子，我們什麽時候走啊？”小丫鬟活動著酸痛的脖子，無奈的小聲詢問曲小瀾。
曲小瀾麵色專注的盯著遠處旌台上袁士欽一張一合的唇。
隔得太遠，耳邊又有細碎的說話聲，曲小瀾不太能聽得清袁士欽嘴裏說出的話。更多的時候，她都是看著袁士欽的唇，讀唇語。
聽到身邊小丫鬟牢騷的話語，曲小瀾盡管心裏著急，但還是分出神來耐心回答小丫鬟，
“離開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客棧吧。”
小丫鬟一聽這話，趕緊伸手抱住曲小瀾的胳膊，一臉堅定的搖頭，
“我才不要一個人回去。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就小娘子這一個認識的人，可不能與小娘子走丟了。”
曲小瀾勾唇笑了笑，沒再說話。
小丫鬟也沒再出出聲，一臉坦然的抱著曲小瀾的胳膊等著她。
兩人一臉自在，倒是兩人身後看熱鬧的鎮上的人，看著小丫鬟抱著曲小瀾的胳膊的動作，歪頭聚在一起細細碎碎的在說些什麽。
無聊的小丫鬟聽見後麵說話的聲音中有類似“抱著胳膊”、“兩個男子”……之類的字眼，好奇的扭頭看了一眼。
見小丫鬟突然回頭看過來，說話的人們立即噤聲，都擺著一臉自己什麽都沒幹的神情。
小丫鬟眯了眯眼睛，
“你們在說什麽？”
後麵的人沒人應聲。
但是有些人管得住嘴，卻管不住眼睛，眼神不由自主的總是往小丫鬟抱著曲小瀾胳膊的動作看過去。
小丫鬟不解的順著眾人的目光往自己手上看了看。
看完，挑了挑眉，
“看什麽啊？這有什麽好看的？”
見被發現了，還被吼了，眾人立即移開目光，斜著眼睛裝作無事的看著別處。
沒人應小丫鬟的話。
小丫鬟癟著嘴看著眾人想了想。
忽然想到剛剛聽到的“兩個男子”……
小丫鬟一臉不屑的抬起下巴，睨著眾人，
“這是我哥哥，我拉我親哥哥的胳膊怎麽了！”
……
同樣是外圍，距離曲小瀾不遠處的一棵老樹上，窩著顏雲策跟小廝兩人。
小廝膽小，在樹上騎著樹幹俯身抱住枝幹，動都不敢動一下。
顏雲策跟個沒事人一樣斜躺在一個樹杈處，雙手抱胸，眯著眼睛看著人群中一身男子裝束的曲小瀾。
他想不明白這位曲小娘子到底是想幹嘛……
……
山下的小隱寺。
山上的月旦評如火如荼的進行了差不多一半了，南柳才迷迷糊糊的睡醒過來。
醒了之後，南柳哼哼唧唧的在被窩裏賴了一會兒床。
她知道袁士欽今天要去主持月旦評，剛好沒人管她，她想怎麽賴就怎麽賴。
一直賴到肚子餓的都咕嚕嚕的響個不停、實在撐不住了，南柳這才趕緊起床，隨便的穿好衣袍，收拾了幾下，趕緊出去找吃的。
往外走的時候，南柳還在心裏安慰自己：出去找吃的不算出去吧……你自己不給我留吃的在房間，這一整天的，是要把我餓死在房間喲！
剛開始沒在小隱寺晃悠過，南柳也不知道這小隱寺有多大。
直到今天出來溜達了幾圈之後，南柳終於知道這座香火旺盛的小隱寺究竟有多大了！
沒溜達幾圈就溜達丟了……
迷路了，不知道哪是哪了。
跟個蒙著眼的蒼蠅似的在找路的時候，南柳在心裏一個勁的發牢騷：難不成袁士欽之前啪啪捐的那香火錢都被寺裏用來買地擴建寺廟了？
真是一間黑心寺廟，還說什麽六根清靜……住這麽大這麽好的房子怎麽清靜啊！
正牢騷著，南柳突然聞到一陣濃鬱的香味！
聞不出是什麽，但是聞著很香！
這味道一下子就將南柳肚裏的饞蟲給勾出來了，咽了咽幾口口水之後，南柳像隻找食的哈巴狗似的，用鼻子嗅著開始尋找香味的來源。
找的時候，也沒看路，找著找著就摸索進了與後院一牆之隔的另一番世界。
迷迷糊糊的進去之後，南柳沒走幾步，忽然頓住腳步……抬著頭，一臉震驚的看著眼前這個煙霧繚繞的“世外桃源”。
南柳的麵前全是幾人高的大樹，樹與樹之間又有奇特的某種藤草相連。現在將近深秋，太陽很少再露出臉龐，經受不住嚴寒的花兒提早就已經謝了，但麵前的這種藤草上卻還開著水靈的花兒，看著這花，恍然讓人有一種身處清涼夏季的錯覺。
除了藤草、藤花、幾人高的參天大樹，還有許多南柳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和諧的生長在這個別樣的世界。
南柳驚得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這好看的景象，看得她都忘記了自己還餓著肚子。
直到一陣風吹來，樹上未落的青翠欲滴的葉子和大片的藤葉在風中搖擺了幾下，將不遠處的香味再次朝南柳扇了過來。
咕嚕嚕……
南柳聽到自己的肚子響了。
她收起心思，趕緊順著香味找過去。
又走了幾步，突然看到大樹的掩映後還有一處四麵無牆的小房子，房子裏的竹製地板上鋪著軟墊，軟墊上坐著一個身穿寺服的男人。
男人的手邊放著一個打開了的食盒……香味就是從那裏飄出來的。
看著這個情況，南柳挑著眉為難的摸了摸下巴。
這可不好辦啊……
……
“每日能看到這般好看的花園，可真是人生一享受啊。”
凝神閉眼的男子聽到聲音，抬眼看了一眼說話之人。
南柳裝的一臉老成的一手負在身後，一手執在胸前，慢慢的走過來，眼睛看著男子麵向的方向，臉上滿是向往的神情。
男子朝南柳站著的方向看了一會兒，然後移開視線，笑了笑，
“你怎知我每日都可見。”
男子是個中年人，笑起來極為和藹，如同父親一般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親近。
南柳偷偷瞄了男子一眼。
見他在笑，又沒什麽架子，不再那麽小心翼翼，朝著男子的食盒慢悠悠的挪了一步，
“不是日日可見，至少想見的時候就能見到，多好啊，我在家就看不到這麽好的景色。”
男子笑了笑，沒說話。
南柳瞥了男子一眼，小心翼翼的放輕腳步朝著食盒又挪了一步。
“你想到這邊來？”男子笑著突然出聲。
這麽突然的一句話嚇得南柳下意識的趕緊將挪過去的那一步給收了回來。
“我……我……我……”南柳有些無措，捂著還在咕咕作響的肚子不知道該怎麽說。
男子笑著再次開口，
“你肚子餓了？”
聽到這話，南柳抬眼瞅了男子一眼。
然後收回視線。
默默點了點頭。
男子沒說話，笑著將手邊的食盒往南柳站著的方向推了推，
“給，吃吧。”
南柳勾唇，喜滋滋的趕緊跑去接食盒，
“這不太好吧，我吃了你的東西，你可怎麽辦啊……”
嘴裏這樣說，雙手已經開始在食盒裏翻找有什麽好吃的。
翻找了幾下之後，心裏不禁暗暗讚歎。
果然這些有錢的黑心和尚們就是不一樣，吃得都這麽精致！
食盒裏麵裝的全是各種散發著濃濃香氣的糕點狀的精致吃食！
看著跟糕點有點像，但摸著又不像糕點。
總之是真的很香，甜香甜香的。
南柳還在後院瞎晃悠的時候就聞著了這香味，是可以想象的出到底有多香了。
自己在翻找的時候，南柳見男子也不阻攔，而且看都不看她，壯著膽子拿起一塊嚐了嚐。
肚子真的是餓了，先吃一塊墊墊肚子。
東西入口，南柳嚼了嚼。
嚼著嚼著，南柳皺了皺眉頭，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