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風俗

  之後老太太的喪禮才正式教給我們了。


  原來看林知書辦喪的時候,還覺得不算太難,但真正忙起來才知道,這事兒能把人忙得腳不著地。


  在當地,不管行賓和知賓,隻要是喪禮的主持,當地人都把他們統稱為‘總管’。總管不僅要負責送走死者,還得將家裏的一切都安排順當。


  例如說,在布置完靈堂之後,還得根據當地禮製,安排死者家眷一個一個的上香。


  這個讓人非常頭疼,我和基蘭不僅要找管財要來親眷名單,還得對著親眷名單一個一個看。


  然後將已經來了的人劃出來,再找寧濤把這些人按照輩分、親疏關係,安排好。


  好在的是,寧濤辦事靠譜,我們才不至於那麽困難。


  基蘭直感慨:“怪不得‘總管’之下還有‘聽禮’。”聽禮就是幫總管打下手的,相當於秘書。


  我和基蘭忙的暈頭轉向,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把靈堂裏裏外外都布置好,然後喊人去把靈棚搭好,再布置靈棚。


  管財有錢,靈棚做得氣勢輝煌,比他老家的房子都要大一點。


  因為這邊不是在都市內,所以渡燈什麽的也不需要。


  根據當地習俗,靈棚裏放著火盆,來客要先在火盆裏燒過紙錢,主人家遞過溫毛巾擦手擦臉才能進去。


  這意味著擦掉身上的‘髒東西’,幹幹淨淨的才能來見親人最後一麵。


  虧得管財財大氣粗,不然光買毛巾的錢都得一大筆。


  當然,這個習俗在當地一般是訪客自帶毛巾。不過鑒於管財認識的人太多,很多都不是本地人,所以采購毛巾的事兒由他自己代勞了。


  訪客在靈棚內燒完香,擦完臉之後,毛巾自己拿著。進去上香磕頭出來之後,還得再用一次。


  當然接待客人這事兒,我們兩個外人插不上手,肯定也是委托給了寧濤去做。


  我和基蘭現在正在為一件事情頭疼。


  “怎麽會有這種風俗的?”基蘭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似的。


  我也很納悶,這村子不算大,剛來的時候就了解過了,風土人情還算不錯,隻是不知道為啥會有這種陋習……


  啥子陋習呢?

  就是辦喪的當天,得請‘柱子’來。


  柱子就相當於一班‘唱戲’的人,讓喪禮更加熱鬧。


  如果光這樣,當然無可厚非,但……他們和‘唱戲’天差地別。


  一般情況下是要在家門前清出一塊空地,找兩班‘柱子’,分別在空地兩端搭個台子,然後這兩班人分別在台子上對著哭喪。


  這個就叫做‘對柱’。


  光這樣說,肯定想象不出‘對柱‘是個啥樣。但以我和基蘭對對柱的了解,沒這麽簡單。

  因為當地人說過,對柱,其實就是雙方對著叫囂,誰吸引的看客多,誰就倍有麵子。贏了這場對柱,可以得到主人家的一開始就準備好的禮金。


  他們沒說太仔細,但我和基蘭已經猜到了這對柱是個啥情況。


  不出意外,晚上外頭會有一場非常低俗的表演。


  委婉和管財提過這事兒,管財倒不以為意:“大家都這樣搞,我們不這樣不太好吧。”


  我和基蘭也沒轍。雖說行賓應該以當地習俗為主,但對柱要是以唱戲來打擂台之類的還好,不過……


  “要不然咱們晚上把門給關了?”基蘭建議。


  關門倒是個好辦法,關上門之後,也就是俗稱的眼不見為淨。眼不見為淨不僅能用在人身上,也能用在逝者身上。見不到外頭的那些個低俗表演,對逝者就不會有影響了。


  不過在辦喪的時候關門也不是個辦法,老太太回來進不了屋咋辦?


  “算了,晚上多擔待一點。”我說。


  基蘭點頭。


  當天晚上,外麵還飄著雪,管財已經把‘對柱’的兩個班子請來了。


  我和基蘭遠遠一看,就知道這兩幫人不是啥子好貨,個個滿臉橫肉,兩隊人都是三四個壯漢帶著一兩個女人。


  女人們都濃妝豔抹的,看上去非常難受。


  基蘭說:“對柱喊兩個女人來幹啥?”


  我搖搖頭,先不去管那邊,我們還有一屁股的事兒沒忙完。


  等他們吃過晚飯,我和基蘭忙前忙後準備追悼詞、布置案桌香火、請村裏老人家幫忙寫挽聯、找人哭喪……等等,等等。虧得我們年輕力壯,不然得累死。


  隨後給管財他們說了等下要注意的東西,才正式開始吊喪。


  吊喪上的追悼詞念起來很有講究,基蘭嗓門比我大。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口才也比我好那麽一點點,念追悼詞的事兒就交給他了。


  我在邊上給親眷們安排站位,遞上香火、白布。


  事兒說起來簡單,但管財家來的人太多了。


  焦頭爛額的總算在吊喪之前把這些事兒弄完,然後等基蘭念完追悼詞,就有人上去哭喪了。


  接下來大家依次上香,一個小時之後,我腳都凍麻了,才算完。


  吩咐完人收拾東西,我和基蘭端了凳子,累癱了一屁股坐在靈棚裏烤火,眼睛望著外麵的那兩個台子。


  打心眼裏不想管財他們弄這個。


  “惡俗。”基蘭說。


  這是常有的事,行賓雖說被人稱作‘總管’、‘茶客’,但真正能拿主意的還是主人家。

  我們腳邊放了一大袋子黃紙,隨時準備拋兩疊‘買路’。


  直到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那行人才似模似樣分別上了對立的台子。


  上台前,先敲了三聲鑼鼓。


  兩邊領頭的漢子似乎商量過,很默契的齊聲念了句:“仙家已駕鶴而去,小子不才來獻個禮!”最後那個‘禮’拖的老長,聽的人心裏頭瘮的慌。


  隨後對柱開始。


  過了一會之後。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對柱對的還算正常,起碼看不到啥古怪的東西,兩邊的主持人看上去還算是懂禮儀的人。


  緊接著幾個人在台子上凍得鼻涕泡都冒出來了,還分別出來拿著話筒吹牛皮。


  一人吹完另一人上,輪番對決,分不出勝負。


  我和基蘭看到這裏來了精神:“嘿,這挺有意思的。”


  當然,這夥人也不是瞎吹,全是吹的老太太生前事跡,我和基蘭在邊上跟聽神話故事樣的覺得有趣。


  到了最後,老太太幾乎就被他們吹得開天辟地、天上地下唯她獨尊……


  我和基蘭都覺得臉紅。


  不過管財買賬啊,倍有麵子。


  我們看到這裏,心裏也舒了口氣,看來這對柱也不算什麽低俗的東西。就目前來看,幾個人輪番上去吹牛皮也算‘靠譜’,起碼不會引起什麽事兒。


  見到沒事,我們幹脆也在邊上饒有興趣的看著。


  兩邊輪番吹完牛皮,發現這話再吹不上去了,於是開始換人唱歌。


  那大音響,估計震的十裏八鄉都睡不好。


  這邊唱一首母親的讚歌。


  那邊立馬回一首世上隻有媽媽好。


  你來我往,好不熱乎。


  這時候我和基蘭才知道了他們帶過來的女人是幹啥用的了,就是伴舞。


  不過從這裏開始就有點兒變味了。坑介丸亡。


  基蘭看我一眼:“是不是穿的太暴露了?”


  我讓他按耐住。


  這兩個女人的確穿的有點暴露,不過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看台下的鄉親們也在叫好,管財一揮手,就賞了點錢給‘跳舞’比較好的那邊一位。


  直到這時候,整個‘對柱’的低俗一麵才完全展示在我們麵前。


  管財打賞完之後,另一邊的不服。伴舞的舞女眼瞅著錢落在了對麵手中,一急,把身上披著的衣裳霍地扯下!露出了大半個白花花的胸脯!

  在台上跳的那叫一個賣力。


  基蘭和我齊齊罵了聲草,慌張跑去給管財提了個醒,不過人家不以為意,隻說讓我們接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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