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醃菜

  媽媽的醃菜


  ??我從小就喜歡吃媽媽做的醃菜,如果吃飯時把山珍海味和媽媽做的醃菜放在一個桌子上,我肯定對媽媽的醃菜有食欲。我今年34歲,在過去的歲月裏,我吃飯從來沒離開過媽媽的醃菜,不管是早飯、午飯還是晚飯,準有一頓,我要吃媽媽的醃菜,哪怕是一兩口,也感到特別的舒服,如果有一天沒吃,就覺得這天的飯沒吃好。媽媽的醃菜伴隨著我成長,滋潤著我長大。如今我雖已經成家,居住的離媽媽遠了,但是我每次回媽媽家時,總是忘不了帶上一些媽媽做的醃菜。


  ??媽媽的醃菜十分講究,可不是醃鹹菜那麽簡單,醃製出的醬菜特別豐盛,各色各樣,五顏六色,別具風味,什麽季節下來什麽菜,媽媽的醃菜壇裏準有什麽,青蘿卜、胡蘿卜、白蘿卜、青辣椒、紅辣椒、黃辣椒、地葫蘆、韭菜花、小黃瓜……媽媽為了醃菜,配備了各種型號的壇子,有大有小,有方有圓,有瓷的,有玻璃的,院子裏的樹下還有一口大缸,粗的兩個人都抱不過來,媽媽用這個專門醃製數量較大的菜。


  ??媽媽醃菜的味道也是多種多樣,甜的、鹹的、辣的、酸的,有的菜能醃出幾種味道,口味各異,風味俱全。每當我吃這些醃菜時,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我小的時候,想起媽媽為了孩子為了家付出的辛勞。


  ??媽媽一生勤勞,生活簡樸,樂觀堅毅,遇到困難從來不屈服,總是想方設法樂觀地度過。媽媽十幾歲就從農村嫁到城市,養育了8個子女,又遇上了那些戰亂、災害、動亂的年代,由於子女多,家裏生活困難,盡管這樣,媽媽把家料理得有餘有序,還總愛和我們開玩笑。媽媽以前有正式工作,因為照看我們這些孩子隻好把工作辭了。從我記事起,媽媽那時經常出去幹臨時工,都是重體力活兒,比如幫菜店卸大白菜,幫洗衣店洗被單,我那時總聽媽媽說在一個叫“火箭社”的金屬加工廠上班,每天和男職工一起搬運沉重的金屬鐵塊,那時媽媽幾乎每天都吃不飽,營養嚴重不良,一天下來媽媽的雙腳都累腫了。正是因為媽媽經曆過這種磨煉,家裏的重活累活對她來說不成問題,那口醃菜的大缸,雖然又大又重,但總被媽媽洗刷得幹幹淨淨。那個年代蔬菜供應緊張,都是限量供應,家裏人口多吃菜是個問題,媽媽的這個大號水缸就解決了大問題。我記得,這缸外表總是掛著白白的鹽堿,裏麵醃著青蘿卜、青辣椒和芥菜疙瘩,這些都是媽媽在蔬菜旺季時排隊搶購來的。到了冬天,這些醃菜對我們來說可成了寶貝,把醬蘿卜切成細絲,放入幾滴香油,再加些醋,味道美得令人垂涎,熱窩頭、玉米粥,加上這醃菜,就是一頓好飯。


  ??每年秋天是媽媽醃菜的好季節,那時媽媽往往不吃午飯,和一群鄰居大娘坐在菜店的馬路邊上等著運菜的車,一旦大馬車運來菜,媽媽也不怕擠,買上幾大籃子,一個人就能提回家。買了菜,媽媽的心情很愉快,往往是連續作戰,擇、洗、切、醃,大缸、小壇醃得滿滿的。那時我每看到大缸滿滿冒出的青菜和鹽粒子,就知道冬天快到了,不由地想起窩頭、玉米粥,更饞那醋拌醬菜。


  ??那時媽媽的醃菜技術在鄰居中出了名,常有一些鄰居前來請教,尤其新成家的小兩口,雙雙來詢問媽媽有關醃菜的知識,比如新醃菜用不用放老鹵,去年的老鹵今年還煮不煮。媽媽對請教者百問不厭,有問必答,媽媽在解答時心情總是興奮的,有時臉上出現一絲驕傲。聽媽媽講醃菜,好像是聽一曲動聽的歌子。


  ??現在人們生活水平提高了,有誰家還醃鹹菜呢?後來由於拆遷,媽媽搬進了樓房,老院大樹下的那口大缸也隨著拆遷完成了使命。媽媽雖然住進樓房,但是醃菜的傳統仍然不失,而且不斷革新,還新購置了一些細瓷小壇。現在有了農貿市場,菜也不限量供應了,想買什麽就買什麽,而且菜的品種琳琅滿目。雖然媽媽已年逾花甲,上下樓吃力,然而這也難不住媽媽,每天還是一趟又一趟地買菜,有時我們勸媽媽等我們買,可媽媽說:“人老了不能不活動,上樓下樓買買菜還鍛煉呢。”


  ??媽媽喜歡把醃菜當成一種禮品,有時來了客人,媽媽就要送給客人一些。吃慣了大魚大肉的人,對醃菜十分新鮮,所以媽媽的醃菜成了調換口味的佳品,尤其現在的獨生子女也喜歡吃,我的女兒偏食,但就喜歡吃稀飯就著奶奶的醃菜。


  ??如今媽媽的頭發白了,但她的醃菜更加醇香味濃,媽媽的醃菜就像甘甜乳汁,永遠哺育著我們;媽媽的醃菜折射出母親的可敬風格,從而影響和傳承給我們。現在,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們也開始請教媽媽的醃菜技術,在各自的小家裏也做起醃菜來。


  ??(發表於1993年1月7日《今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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