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拚盡所有

  光陰流轉,流年已去。


  人族興旺,逐鹿之戰正式開啟。


  黃帝與炎帝聯盟,共同抗擊蚩尤九黎族。


  秦夙華不知自己活了多久,也不知內心的恨意消弭了多少,冰魄劍染血的悲鳴早已化作煙雲,但,縱使歲月逝去,並不是沒人知道她的過往。


  當年,她執著的事,現在消磨了她的性子,卻讓她的執著化作了執念。上天要讓她死,她活了下來,她就是要這上天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笑到最後!

  “長琴……”她遠遠地衝著那個正彎腰采藥的白衣男子低低地喚了一聲。


  男子全身一僵,起身轉頭,一眼看去——在這高高的山峰之巔,那女子束起高高的發辮,負手而立,嘴角上揚了幾分,他記得,某個銘記在心底以為早已逝去的名字呼之欲出,可他是不敢喊她的姓名的,強自壓下內心莫名的情愫,他知道,這個時候她來找他,必然不是簡單的事,一切的一切都隻化作了兩個字,“姑姑?”


  “嗯。”秦夙華的眉眼更柔和了,緩步走到他跟前。


  男子那古井無波的眼中明顯綻出劇烈的光芒,“姑姑!是你嗎?這些年你都,你都哪裏去了?我,我還以為你……”


  “我很好。隻是你……”後半句她沒說,但他懂。你已經不再是你了,當年的巫妖之子,現如今已是凡胎肉身,“你現如今是……人了嗎?”說到人這個字,她的心尖狠狠地顫了顫。


  多年不見,竟是物是人非,罷了罷了,秦夙華怎麽還能奢望呢?她本就知道一切的結果,卻為何總是執著想要改變什麽呢?“長琴,姑姑是有事求你。”


  “姑姑請說。求之一字長琴愧不敢當!若父母俱在,便是要罵我不孝!”


  見到了兒時的長輩,可如今卻是鮮明的對比,她依舊是那一身白袍,依舊不染纖塵傲然地站在那兒,可是他卻墮落成人,再也回不去了,就在他感慨世事變遷之刻,對方詢問道:“曲南可在你這兒?”


  “已經去了。為了救我……”


  夙華瞧見他眼裏難掩的悲色,抱緊了他,像兒時那般,緊緊抱著,長琴是祝融和金玲的孩子,就與她的親生兒子無異,她這一生隻有一個愛人和一個仇人,隻可惜了,他們是同一個人,“長琴,你在這兒可有牽掛之人?”


  “並無。”他搖頭。若說有幾個朋友倒是真的,可那些朋友卻沒有辦法和姑姑相提並論。


  定定地望了他半晌,秦夙華像是下了什麽決定,又像是鬆了口氣,幽幽地道:“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和朋友告別,三天後我帶你去祖巫殿。”


  祖巫殿三個字一出,長琴立時一震,雙拳緊握,姑姑她,一定有事要做,於是他麵露堅毅之色,“好。”


  “嗯……”這一聲還未散去,人已經不見,隻留下一陣風,證明剛才她來過。


  長琴從沒有進過祖巫殿,這麽多年以來,祖巫殿受到了極大的保護,而且分文不動。人族興旺,但是人族的道法太弱,庇護他們的仙族看上去實力強大,實則與巫族妖族相比有很大一段距離。所以這受到萬千巫族敬仰的祖巫殿,沒有任何人能夠打破其中的禁製進入裏麵。究其原因是有人在守護著它,但當年的十二祖巫皆已身死或者囚禁,沒有誰能破解其中之謎。但是長琴隱隱知道,當年巫妖大戰,她的姑姑並沒有死。隻是隱忍著什麽,等待著什麽。


  可是當他跟著巫尊大人走進殿堂深處之時,他才發覺他的姑姑已經在祖巫殿內住了不少時候了。


  穿過無數宮殿,細細數來,一共九十七座。


  指著前麵的碎石道:“這本是帝江和後土的石像,但是後土姐姐化身六道輪回,帝江去逝後,這兩座石像就變成這樣了。”


  “原來如此。”長琴盯著那碎了的石像半晌才移開目光,那眼神好似在緬懷著什麽。“物是人非了。”


  “長琴……你信不信我?”被一隻手握住,長琴瞳孔皺縮,分明看到姑姑的眼裏閃著明媚的光,那光芒就好似一道閃電擊中了他,讓他在黑暗當中看到了希望。


  “信!姑姑說的,長琴信。”


  “那麽好,跟緊我,隻要看著,什麽都不要問。”秦夙華走在前麵,回憶著當年和十二位哥哥姐姐走過這條路的情形,各自滴入血液的一幕,她的心就跟針紮了般。那麽多人的名字,每一個對她都滿滿的愛。


  如今,隻有她。


  秦夙華仿佛是自從那一日之後,長大了,不苟言笑了。然而她的血,卻是解開這十二道門的第二件法寶。隻見她每走一步,腳下就會蜿蜒下一滴血,直到第十二道門開啟才停止。


  十盞長明燈在此。


  堂前供奉的是——盤古大神。


  長琴詫異極了,但現在並不是詫異的時候,隻見按照次序擺放的十盞長明燈有兩盞沒有亮起,“長琴,這兩盞沒有亮起的,一盞屬於後土姐姐,一盞屬於燭龍哥哥,他們一個化身六道輪回永世不得走出地府,一個被禁錮在極地深淵,這樣比死了還難受吧?我前些日子去地府見了後土姐姐,她對我說……不要做傻事。但我……但有些事情,我不僅是為他們做,更為了我自己。”


  “我不懂。”長琴俊朗的眉毛緊緊皺了起來,“姑姑,你不要……離開。”


  “姑姑不走,姑姑會一直在這個世界,直到這個世界走到盡頭那一天為止,這是姑姑答應過某個人的承諾。但是長琴,如果給你一個救出你爹,和你爹的兄弟姐妹的機會,你要不要?”


  什麽?長琴渾身一震,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不可能的……他們,他們已經……已經……”


  “隻要相信我。相信姑姑……”她特意選在了逐鹿之戰這個時間,是有道理的。因為啊,這個時候,所有人包括秦夙華忌憚的天道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那場關乎世界生死存亡的戰爭上來,不能分心哪。“長琴,我要你在逐鹿之戰上,鬥贏一個名叫女魃的女子。”


  “她是誰?”


  “不用問。隻要答應姑姑,贏了她,最好是殺了她。”


  “好。我答應你。”


  “嗯……”秦夙華笑了笑,心知曆史的車輪是不會改變的,然而她選擇了在盤古神像麵前說這些話,她選擇了在祖巫殿內說這些話,她選擇了躲過天道追查的最隱匿的地點告訴長琴,如何取勝。“這是我的冰魄劍,你將你的軒轅劍給我,三月後,你與那女魃鬥法之際,用這把冰魄劍殺了她,如若做不到也要傷了她,明白嗎?”


  “是。”


  秦夙華還是不放心,“長琴,記住,在此之前,莫要讓人看到這把劍!切記切記!任何人都不能。”


  “長琴明白。”如若被人看到他拿著象征著巫尊的冰魄劍,那簡直就是在自投羅網。


  上明燈下,隱藏的是十二口棺材,秦夙華等長琴離去後,才是將棺材顯現出來,棺材中的並非是十二祖巫的肉身,因為在打鬥過程中,那些肉身自爆的自爆,被燒毀的燒毀,最終所剩無幾,秦夙華也就隨了緣,讓他們塵歸塵土歸土。巫族沒有靈魂,她也並不想做無用功。


  “秦夙青,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那隻青羽鳳凰,不會讓她失望的吧?他的力量再加上自己的力量,就算不夠,也無妨,她拚上所有也要鬥上一鬥!

  這三個月內,發生了讓所有人都為之震動的大事!後土娘娘永遠離世了!那個想要將自己的功德造福於整個巫族的女子永遠地消散於天地之間。


  然而這些都不要緊,因為她是那麽的仁慈,她死前留下了所有的功德之力,令地府的冤魂依舊得以重入輪回。什麽都沒有變,變的唯有那個長久留在地府的女子的靈魂消失了。沒錯!後土娘娘死後化身六道輪回,天道所感,賜予了她靈魂。


  “姐姐,你本可以成聖,你卻為了巫族的獲勝甘願化身六道輪回……”作為曾經的人類,她是糾結的,人類被妖族捉去煉製屠巫劍,無數人族冤魂在世界叫囂著不得安寧,後土給了他們輪回的庇護,可是作為巫尊她又是萬分不情願的。所以她對於後土姐姐,更多的是敬重:“再見了,我的姐姐,如若有來生,我們還做姐妹。”


  “怎麽會有來生?”後土虛弱地喃喃道。她若要替她解脫將她的靈魂打散,那麽她的好妹妹便再也看不到她了,巫族沒有來世,有來世的是人族。“莫要被這輪回所蠱惑,我們沒有來世。但是……今生,我很滿足。”


  “謝謝……”


  親眼看著後土的靈魂消散,秦夙華真的下得去手,因為她的敵人狠,她必須要比敵人更狠才可以。天道這個時候並不會阻止她做這些,因為這是符合天地規則的,人類的興旺無法取代,但是再過一陣子她暗中讓冰魄劍的劍靈借長琴的手殺死女魃這件事情,那就要看冰魄劍到底有多厲害了,能不能厲害到逃過天道的追捕!逐鹿之戰若是不按照既定的曆史軌跡走的話,天道怕是要急忙修正這個因果鏈了吧?這種時候,便無暇顧及她要做的事情。這便是她偷天換日的計劃。


  接下來,她要往東海深淵跑一趟,見一見她的燭龍哥哥,做同樣的世界,了結他的生命……結束生命有時是另外一種開始,她堅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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