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晨七點,市局大樓裏的人寥寥無幾,正因如此,布古雙手插袋的背影更顯孤寂,看著對方深沉的樣子莊衍打心眼裏想為其分憂,無奈布古身上那種不可向邇的氣息卻讓他望而卻步。


  ??“回去吧。”即將邁出辦公大樓前,布古漠然道別:“放心,我沒事。”


  ??“沐子,自始至終你還是沒把我當朋友。”


  ??聽到莊衍如此稱呼自己,布古赫然停下了腳步,此刻的他宛如一尊正在凝聚死亡的雕塑。


  ??“莊衍,我們認識多久了?”布古突兀問道,同時站在階梯下的他轉過了身子。


  ??“夢樂園的案子是去年七月發生的,以此算來,咱倆認識半年有餘了。”縱然布古避開了自己的問題,可莊衍秉著真誠待人的原則還是做出了回應。


  ??“這半年你確實沒有讓我失望…”


  ??“甭給我打馬虎眼!既然今天話到這裏了,我覺得咱倆有必要開誠布公的聊聊了。”麵對布古的藏著掖著,莊衍瞬間來了氣兒:“你不會真以為我看不出你的欲言又止?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忌憚什麽,但有一點我還是有把握的!”


  ??“什麽?”布古蹙眉問道。


  ??“你刻意接近我的目的絕非秦局說的那樣簡單,因為你明白隻要自己開口,無論何事我都會全力以赴的幫你。”說話間,莊衍看到布古眼睛裏風起雲湧,而對方這種反應令莊衍更加篤定:“難道、困擾你的事跟我有關?”


  ??莊衍話未收音,一陣卷著雪花的冷風憑空襲來,同時布古眼睛下方瞬間出現了一道雪融化後留下的淚痕,而此情此景不由令莊衍心頭一揪。


  ??“我不想讓你成為我。”布古無法告訴莊衍,這條覺悟之路他走了足足半年:“再者,銘記於心的東西往往不易摧毀。”


  ??相處久了,莊衍豈會不知布古心中壘砌的高牆堅不可摧:“兄弟,做人何必這麽累呢?我父親說過:有些事憋在心裏反而會發生病變,倘若有天你想走出那座心牢,不妨找我…”


  ??“你要真想幫我,還我清白即可。”麵對軟硬兼施的莊衍,布古口氣淡然的敷衍道。


  ??布古的避重就輕讓莊衍頓生挫敗感:“如果你當真在乎那些,剛剛明哲潑你髒水,你又為何不躲?”


  ??“浮生若寄,怎樣都好。”話畢,布古轉身投入了風雪之中。


  ??“等等,我現在要去看看投毒案的死者,你可有時間陪我走趟?”


  ??聽聞此言,布古再次停下了腳步:“你不怕因此受到處分?別忘了,我可是投毒案的第一嫌疑人。”


  ??見布古眼中精光閃爍,莊衍大步上前且一把摟住了對方:“走吧,我都不怕你怕什麽?大不了後半生我就吃住在你店裏了。”


  ??二人來到屍檢房時,陸采正在給死者的傷口進行縫合,與此同時,莊衍在逝者身上看到了陸采報告中所提到過的窮人病。


  ??“此人一生受盡苦難,臨終前他都沒有感受到絲毫人間溫情,如果這時還有人輕視他、唾棄他、甚至是汙蔑他,你們說這個世界還有什麽公道可言。”望著死者傷痕累累的遺體,莊衍心蕩神迷的感慨道。


  ??“有人說過,人的降生就是為了來世間接受考驗,經過貧富、災福、生死之後,我們將要麵臨的便是末日審判,塵埃落定、洗淨鉛華大概如此。”說話間,陸采手法嫻熟的將針線穿插於死者的皮囊上。


  ??“命定之事過於玄奧,誰又能真正參透?”布古麵色冷峻的岔開了話題:“作為生者,你們與其在這裏為死者鳴哀,倒不如盡快搞清實情,讓他早日瞑目。”


  ??聞言,陸采心領神會:“我在對死者遺體進行解剖時發現:被害人血液呈暗紅色流動性,他的內部髒器有明顯淤血、水腫現象,而且死者胃粘膜、心外膜、肺漿膜有淤點性出血且伴有糜爛性壞死。”


  ??“另外,被害人胃中有大量沒來得及消化的食物,取樣確為鹵肉,至於毒物分析已經在做了,憑經驗講,此人的死因我還是偏向於毒鼠強中毒,至於被害人死亡的時間為淩晨十二點至一點之間。”即便有外人在場,陸采依舊知無不言:“對了,寒池公園無名死者胃內容物的毒物檢測結果也出來了。”


  ??話到此處,陸采從旁邊桌子上拿起了一份報告並遞給了莊衍。


  ??“經篩查分析對比:送檢樣本確證結果為——巴比妥。”接過資料,莊衍刪繁就簡直接將尾頁結論念了出來:“這個巴比妥是什麽東西?”


  ??“巴比妥是一種鎮靜催眠藥物,一般情況下,這種藥可有效緩解焦慮情緒,它常用於癲癇症或抑鬱症,不過由於巴比妥的藥性不是很穩定,因此巴比妥片劑已於1982年9月被衛生部公布為淘汰藥品之一。”前話罷了,陸采又向莊衍反應了另一個情況:“巴比妥除了對驚厥、癲癇有顯著的抵抗作用,它還對腦水腫、腦瘤所引起的病變重疊症狀有著一定的抑製作用。”


  ??“腦瘤?”莊衍喃喃說道:“布古,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凶手肆意揮霍生命、金錢的誘因有可能是受到了某種刺激,綜合上述,當初你提出的‘凶手身患絕症’之說就有了立足點。”


  ??“不對…”


  ??就在莊衍對凶手的情況作出推測時,布古卻盯著解剖台上的死者晃起了神,片刻後他扔出了一個重磅炸彈:“兩起命案不像是同一人所為。”


  ??“怎麽可能!”布古冷不丁的一句話無形中給了莊衍莫大的壓力。


  ??“莊衍,你別嚷嚷,先聽布古把話說完。”


  ??待莊衍安靜下來,布古便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兩位死者都是街頭乞討人員,但他們的死亡定格卻截然不同。”


  ??布古的話可謂一語點醒夢中人,而‘截然不同’這個詞則直接將兩起案子存在的矛盾暴露無遺。


  ??“如果將第一位被害人的死亡定格形容為光鮮亮麗,那躺在解剖台上的這位無疑是狼狽不堪。”事實上布古的想法和陸采不謀而合,於是她順著對方的意思繼續剖析:“寒池公園被害人死前食用了大量珍貴食材,所以我覺得凶手殺死此人時頗有讓其無憾而終的意思,但城河橋洞的被害人則將凶手的無情全然顯現,再者巴比妥和毒鼠強的中毒反應有著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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