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凶嫌的沮喪附帶著來自罪惡深淵的陰涼,一時間莊衍如墮冰窟,眼前這個女孩僅有二十幾歲,可她的犯罪造詣不輸莊衍處理過的犯罪精英。


  ??麵對披著弱勢者皮囊的惡魔,莊衍第一次感到心悸,可憐自己一心向善,卻並未看到滿天菩提,反之,莊衍在雷洛洛身上解讀到了‘人心險惡’更為陰暗的一麵——純真與黑暗糅合所產生的瘋狂。


  ??‘每個人的體內都潛匿著‘佛’、‘魔’兩種人格,重點是看我們欲成佛、還是魔?’


  ??“大約半個月前我終於和餘得水取得了聯係,而我僅僅發了一張麥團的照片,那家夥就屁顛屁顛的將腦袋塞進了我設下的奪命索圈裏。”雷洛洛誤以為莊衍的晃神是詞窮使然,於是她得意的將其拉回了現實:“既然凶徒死性不改,那就怪不了我心狠手辣。”


  ??“你是以馮寶力女友的身份接近的餘得水吧。”莊衍按圖索驥道:“為了複仇你早就做了周密的計劃?”


  ??聞言,雷洛洛目露嘉許:“我和餘得水是在一間咖啡廳見的麵,當時他對我還心存戒備,不過待其看到我和馮寶力的親密照後,奸賊架起的防禦堡壘如散沙潰於一旦。”


  ??再見餘得水,雷洛洛隱忍著滿腔憤怒與其周旋,她謊稱一年前自己和馮寶力成功找到了麥團,本是囊中羞澀的餘得水得知自己即獲橫財立馬點了瓶法國產的紅酒助興,借著酒勁餘得水大言不慚的告訴雷洛洛——‘做人從哪裏跌倒就要從哪裏爬起來’,他甚至抱怨說自己打從2005年起就沒順過,所以他才迫切的想從麥團身上撈筆錢,以慰牢獄生涯在自己眼角、額頭留下的烙印。”


  ??“後來你便將餘得水騙到了那間密室?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讓這家夥在沒有見著馮寶力的情況下一步步邁入死亡陷阱的?”


  ??“很簡單,我告訴餘得水‘馮寶力因為辦事不慎被警察盯上,為此他隻能耐住性子先避風頭。’,而那餘得水也是個貪生怕死的鼠輩,當他得知此事對馮寶力自是避之不及。”雷洛洛口吻輕蔑的說道:“既然餘得水有黑吃黑的意圖,我就順勢帶其去見了麥團,而這個可憐蟲甚至還沒來得及竊喜,就在麥團的蹂躪下一命嗚呼,說來我真的不理解,餘得水明知自己是麥團害夫殺子的仇人,他哪裏來的勇氣不懷好意的去見麥團。”


  ??“餘得水現在在哪裏?”


  ??“為了給救助站一些肉食性動物提供營養,我特意飼養了一池刀鯧魚,這種魚生性凶猛,屬肉食性魚類。”說話間,雷洛洛難以自控的發出了陰毒的桀桀聲:“截取餘得水的斷指後,我便用他的身子喂了魚,至於那家夥的一副賤骨則被我丟進山溝去體驗蟲噬之苦了,話說那半截斷指本是我送給崔旭光的禮物,誰曾想我卻在育子中學遺失了它。”


  ??雷洛洛的一席話說得莊衍與周明哲瞠目結舌。


  ??“為了宣泄憤怒,你用馮寶力的血液繪製了那副‘控訴圖’?”


  ??“沒錯!事實上早前我就知道貓棲地,後來聽說那裏平安夜有活動,我便按照計劃在前一夜繪製了那副塗鴉且在活動當晚悄悄潛入了貓棲地,本以為我得反複噴灑發光劑才能讓人發現這幅作品的存在,誰知沒多久竟然出現了助我一臂之力的內行,而繪製育子中學血畫的顏料則是餘得水讚助的。”


  ??“既然你用簡單粗暴的方式取了餘得水和馮寶力的性命,何故要折磨崔旭光?”


  ??“因為他是整起悲劇的始作俑者,因為他仗勢不知悔改,崔旭光讓我和麥團常年沉浸在喪失親人的痛苦中,所以我要讓他生不如死。”雷洛洛從齒縫中擠出的幾句話讓莊衍寒毛卓豎。


  ??“騙崔旭光入局更是一蹴而就,僅僅一段兩分鍾有關麥團的生活視頻便讓這個家夥馬不停蹄的趕來赴死,崔旭光命該如此。”話到此處,雷洛洛收斂起臉上的陰冷之色:“對了,有一個問題困擾我很久,我想問問莊隊,為何法律要縱容這麽一個慣犯作奸犯科?還是說‘維護公正、公平、正義’隻是你們的道貌岸然的口號罷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莊衍毅然甩出了那句頗有‘救場’嫌疑的不刊之論:“正義可能會遲到、但它絕對不會缺席。”


  ??“如果你口中的正義守時,類似‘呼格吉勒冤殺案’的悲劇就不會發生。”雷洛洛嗤之以鼻,她的這一反應無疑是在唾棄莊衍的‘求生意識’:“再者一句‘對不起’是無法撫平黑暗留給受害人的陰影和傷痕,你不會理解來自絕地折磨有多痛苦。”


  ??此刻,苦主的質問莊衍並未照單全收,他的意識早就脫離的肉體墜入了重重碑影之間,而墓碑上的‘葉夏’二字不由得令莊衍氣息一滯,亦真亦假的變故來得措不及防。


  ??‘秋來吟更苦,半咽半隨風。’


  ??雷洛洛僅僅在醫院休息了一天便被收監,三日後,莊衍在布古的陪同下去了沐澤野生動物救助站,再次見到麥團,莊衍心中感慨萬千,透過麥團空洞渙散的目光,莊衍看到了它千瘡百孔的靈魂。


  ??“一遭磨難讓它萬劫不複…”布古微微蹙眉:“她們或許告別了過去,但過去卻不曾放過她們。”


  ??另一邊,麥團突然爬上了一棵矮樹,緊接著它衝荒涼的垚山發出了淒厲的嘶吼,那一聲聲飽含對人類指控的哀歌在崇山之間此起披伏。


  ??“貪婪是人的本性,這種可以毀滅一切的私欲是其它生物所沒有的,我們虛偽、自私、冷漠、凶狠、殘忍,我們無疑是毀滅一切美好的萬惡病毒。”莊衍的肺腑之言更像是說給麥團聽的:

  ??“我們罪不可赦。”


  ??看著鬱鬱寡歡的莊衍,布古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時間會將它心口的傷疤包裹深埋,餘生陪伴她的隻會是無盡的思念,當然這段時間不會太長,到那一日,走出心牢的倪克斯會重新回到親人身邊。”


  ??聞言,莊衍向布古投去了複雜的目光,隨後的幾分鍾裏這二人在麥團那摧人心智的哀歌中靜靜的望著對方。


  ??“雷洛洛托我對你說聲抱歉,她說萬幸自己沒有帶著罪孽走進高牆。”離開救助站,莊衍將雷洛洛的話轉給了布古。


  ??布古頷首淡笑,而後他抬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突然,一隻飛鳥掠過布古清澈的眼眸、未留痕跡……


  ??‘深山的鹿,不知歸處,萬般皆苦,隻可自渡。’


  ??‘黎明的霧,飄渺無助,捫心哭訴,不如尋路。’


  ??第五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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