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渡氣
眾人瞧見楚星雨走了出來，先是一驚，待看清隻有楚星雨一人後，又暗暗鬆了口氣。
“你怎麽來了？”一眾人之中竟是顏景軒最先回過神來，問道，這冰冷依舊的語調中沒有絲毫的激動與感激，反而在驚訝中似乎還帶著一絲慍惱。
楚星雨一時間竟有點摸不著頭腦，這皇室的人思路當真與眾不同。
不過楚星雨一向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更何況對象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朋友。所以，楚星雨直接忽視了這句話中的不友善，依舊保持著風度翩翩的模樣，走到顏景軒的身邊，然後故意半躬下身子，捏住顏景軒的小臉，皮笑肉不笑地道：“自然是來帶你回去的呀！”
隻是一瞬，顏景軒的眼中似乎閃過一抹異樣的色彩，可是轉瞬即逝。
眾人皆被楚星雨的突然出現，和有些莫名其妙的舉動弄得傻了眼，還是那為首的紅衣少女先反應了過來，嬌笑著道：“好一個俏公子，隻是可惜了！”
“確實是可惜了，”楚星雨轉過身，將顏景軒擋在身後，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語調甚是惋惜地道，“卿本佳人，何必做賊！不如跟了本皇子回去，如何？”
“本皇子？”站在少女左側的三十多歲，模樣有些彪悍的中年大漢道，“你是誰？”
楚星雨輕揚手中的折扇，有節奏的敲打著手指，故作不可思議地道：“你們搞這麽大陣仗，故弄玄虛這麽久，竟然不知道我是誰？”
“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你們費盡心思想要殺的七皇子，顏景軒呀！”
“你是七皇子，那他是誰？”那中年大漢目光凶狠地盯著楚星雨身後的顏景軒道。
“他呀！”楚星雨微微側過身，滿臉愛惜的邊摸著顏景軒的頭邊道，“是我的書童，豆豆。”
難得顏景軒這次配合，沒有將楚星雨的手一把打落。
“你胡說，這七皇子年僅九歲，你這模樣？”那少女明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楚星雨眼珠一轉，笑嘻嘻地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像我們這種生在皇家的人，每天瞎琢磨的事多了，人就長得著急了點！我還算好的了，你是沒瞧見我的幾個兄弟，長得比我還要凶殘。”
“那怎麽他也自稱是七皇子？”
“這個……我這小書童自小就跟著我，忠心耿耿，知道你們要來殺我，所以就來冒充我。可是我身為堂堂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七皇子，怎麽能讓我這小書童來替我去死？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都笑掉大牙。所以，你們就放他走吧！我留下來。”楚星雨徐徐說道。
“管你們誰是七皇子，一起殺了便是，今天誰都別想走。”站在少女右側，一直沒有說話的白麵中年人道。
隨著他話音一落，眾人皆抽出手中的兵器，做出一副要衝上來的架勢。
“且慢。”楚星雨一聲大喝。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那中年大漢惡狠狠地問道。
“這個你們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罷了！這樣，今兒你放了本皇子，我回頭就讓我那皇帝爹給你們雙倍的錢！”楚星雨說罷伸出兩個指頭。
見眾人不為所動，“三倍？”
“……”
“十倍！總歸可以了吧！”
“……”
“這樣吧，你們想要多少，報個價，我們商量商量？不管……”楚星雨繼續巧舌如簧地胡侃道。
那白麵中年人突然想到了什麽，神色一變道：“不好！他在故意拖時間！”
“大家快上，速速殺了他們。”
那白麵男子話音一落，眾人的腳步不再遲疑，快速衝了上來，一黑衣人衝到跟前，揮刀迎麵砍來，楚星雨一個側身，坎坎避過後，一個回身奪過黑衣人手中的刀後，一腳將那黑衣人踢飛開來，又將顏景軒護在身後。
雖然從前在馬家胡跟著自己那個自稱文治武功無所不能的師父學過幾年的功夫，也一向自認為功夫了得——畢竟平日裏翻牆走院也確實從未失手過，可是這正兒八經地真刀實槍的殺人，那可是做夢都沒有夢到過的事，所以楚星雨隻是不停的揮舞著手中的刀不停的擋住對麵的攻擊而已。
“小軒軒，你先走。”楚星雨一邊避過撲來而來的攻擊，一邊頭也不回地道。
說話間，一個不留神那紅衣女子的長劍竟朝著楚星雨的胸口直刺了過來，要躲閃肯定是來不及了，就在楚星雨以為自己一條小命就要交代在這兒時，隻見一個飛快的身影自身後衝出，一劍刺向紅衣少女的胳膊，同時一把摟住楚星雨的腰身飛身向後退了幾步。
少年那冷峻的麵容中難得露出擔憂的神色，“可有受傷？”方一落地，顏景軒便急急地問道。
“小心。”楚星雨正打算說話時，那中年大漢拎刀砍了過來，楚星雨一把將顏景軒推開，自己也後退幾步，避過刀鋒道。
正在楚星雨暗自慶幸自己反應敏捷，同時也在思索著怎麽帶著顏景軒逃走之時，隻見顏景軒似是真的動了怒，一瞬間將手中銀劍舞的極快，竟完全看不出招式，不過三兩下便已將那大漢刺倒在地。
‘好俊的身手，隻是這招式卻好像從沒見過。’楚星雨邊胡亂的擋著黑衣人的襲擊，邊在心中亂想道。
古人雲一心不能二用，楚星雨不過一個分神而已，隻見那白麵中年男子竟掀起長袖，露出綁在胳膊上的袖箭，直勾勾地瞄準了楚星雨射了過去。
那袖箭極快，可是顏景軒的速度卻更快，一個飛身擋在了楚星雨的身前，楚星雨隻覺得腦袋一蒙，也顧不得多想，直接抱住顏景軒一個回身。
就在那袖箭要射到楚星雨後背時，隻聽哐當一聲清響後，似有東西掉落在地。
“好險！”
“可算是把你們等來了。”楚星雨抬頭正對上那半倚在馬背上一手執弓的趙真卿。
有了上官旭和趙真卿的加入，黑衣人的攻勢已經逐漸減弱。
許是看出了這次刺殺行動很難取勝後，那白麵男子當機立斷道：“走。”
得了白麵男子的詔令，黑衣人立即收起攻勢，火速撤退。
正在這時，馬元安帶著巡防營的人趕來了，一時間原本寂靜的後山，人聲鼎沸。
有了巡防營的加入，那群黑衣人很快便招架不住了，可是他們也都很奇怪，一旦發現不敵或是逃走無望後，便迅速自殺了。
而那白麵男子和紅衣少女互相打了個眼色後，一左一右分開火速逃走了。
“想走？沒那麽容易！”楚星雨朝上官旭和趙真卿打了個口哨，笑著道，“上官、趙兄，那小姑娘就交給你們了。我和七皇子去會會那白麵曹公。”
“沒問題。”上官旭和趙真卿應承後，馬不停蹄地朝著紅衣少女的方向追了去。
“我們也走吧！”楚星雨朝顏景軒眨著眼睛道。
“嗯。”顏景軒淡淡地回了句。
那白麵男子打架的功夫不算了得，可是逃跑的本領卻是一流。
楚星雨顏景軒二人跟在身後，不知在這深不見邊的樹林裏繞了多久後，竟完全徹底地跟丟了。
“算了，我跑不動了。”楚星雨一一手拉住顏景軒，一手撐在腰上，弓著身子喘著大氣道。
“嗯，回去吧！”顏景軒點頭道。
楚星雨聽著顏景軒隻有一絲紊亂的氣息，心道‘我都累的要趴下了，他一個小娃娃怎麽……還能保持如此禮儀俱佳的模樣？不行我也要保持一下風度。’
當下立馬直起了身子，道：“走，回去。”
微風拂過，吹落片片樹葉，一時間四周靜的連葉子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見。
“回去？”楚星雨做出詢問的模樣瞧著紋絲不動的顏景軒道。
“回去。”顏景軒對上楚星雨的目光，再次點頭道。
“你不會也不知道回去的路吧！”楚星雨望了眼四周，剛剛追的急，並沒有記路，而這鬱樹蔥蔥大樹長得都一模一樣，難辨東西。
“本皇子甚少出宮。”顏景軒有些麵露窘色地道。
好吧！果然……迷路了。
楚星雨暗暗吞了口口水，強作歡笑地道：“沒事，我在一本書上看過，若是在這森林裏麵迷了路，便順著河流的方向一直走，就能出去了。”
“……”
“而且那趙真卿和上官旭見不到我們的人，也會來尋得。”楚星雨摸著下巴道。
“……”
“便是他二人尋不到，這不是還有巡防營的人在嗎？見我們沒有回去，就是搜山也會把我們救回去的。”楚星雨右手握拳垂在左手上道。
“……”
“還有我爹爹，你父皇見我們沒回去，派那禦前侍衛過來，怕是不出一刻鍾，便能將我們帶回去。”楚星雨說罷點點頭，覺得好像馬上就能出去了一般。
……
“怎麽沒有看到莫星雨？”上官旭道。
“估計逮了那賊人後，先送七皇子回宮了。”趙真卿道。
“那估摸著也沒我們什麽事了，我們就先走吧。”上官旭將那被下了下巴的紅衣少女交給了巡防營，轉身對趙真卿道。
……
“看到七皇子和莫家小姐了嗎？”馬元安問道。
巡防營一士兵道：“好像是和另外兩個公子一起走了。”
“他們也太不夠意思了，忙了一通，把我一個人撂在這兒。”
……
“南桑，怎麽沒有看到星兒？”
“聽上官旭他們說，星兒送七皇子回宮了，許是被皇上留下問了些問題，見時候不早便留宿在長春殿了。”莫南桑難得思慮如此周詳一次。
……
“怎麽景軒還沒有回來？”擷芳殿中，錦貴妃道。
“聽說皇上現在正叫了好多人在禦書房中詢問下午之事，七殿下許是也在。要不奴婢著人去問問？”
“罷了，既是皇上召見，便不打擾了。”錦貴妃搖頭道。
……
“怎麽沒看到景軒？”皇上問道。
“估計是受了驚嚇，歇下了，要不老奴去請七皇子過來。”
“算了，讓他好好休息，明早再來回話，也不遲。”
……
月朗星稀，陰風陣陣，鬼哭狼嚎……楚星雨再也顧不得什麽風流倜儻麵子風度了，一手拿著根木棒，一手牢牢地攥著顏景軒的胳膊。
“這、這、這巡防營的人效率也太低了吧！怎麽現在都還沒有找過來。”
“我好餓呀！”楚星雨摸著肚子，抬頭望著天空那幾顆孤星，嘟噥道，“早知道中午就多吃點的。”
楚星雨突然想起早上出門時，還揣了兩顆糖在懷裏，激動地從懷中掏了出來。
“我們一人一顆。”楚星雨遞了一顆到顏景軒身前道。
顏景軒垂眼道：“我不餓。”可是話還未落音，肚子便咕嚕咕嚕響了起來。
在這隻有鬼哭狼嚎的森林裏，這聲音異常的悠遠而響亮。
借著不太明亮的月光，也能看清顏景軒臉頰變紅了。
顏景軒沉默著別過頭去。
楚星雨邊不懷好意地笑著，邊一手捏住顏景軒的下巴，將顏景軒的頭轉了過來，道：“張嘴。”說罷，便將一顆糖塞進了顏景軒的嘴中。
一陣沉默之後，顏景軒突然道：“你今天是特意來救我的嗎？”語調依舊平靜的不像話，可是尾音處卻隱約有一絲的顫抖。
“對呀！要不然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跑來這深山老林唱大戲？！”楚星雨不假思索地答道，眼睛卻一直在四周不停地探尋著。
“這棵樹，我好像記得！”楚星雨很是激動地扯著顏景軒的衣袖道，“哎，不對不對，好像那棵樹也見過……哎呀，這樹怎麽都長一個樣呀！”
顏景軒目不轉睛地望著楚星雨，嘴角竟勾起一抹淺笑，輕輕點了點頭道：“嗯。”
…….
終於在第二天，一眾人皆反應過來——七皇子顏景軒和莫府小姐莫星雨失蹤了！
一番抽絲剝繭後，終於從趙真卿和上官旭的回憶中，厘清了頭緒，這二人八成在這樹林裏迷了路。
莫府上下全部出動，皇家禦林軍也加入了搜山行列，外加巡防營……
這些人全部出動，果然如楚星雨先前所預料的那般，堪稱神速，隻是……找的得時機也堪稱完美！
一眾人浩浩蕩蕩地挺近了寶華寺後山，心急如焚地搜尋著，很快便找到了完好無損，卻衣冠不整的莫小姐和七皇子！
但見，河畔，七皇子渾身濕透一臉無辜的睜著雙眼地躺在地上。而楚星雨正躬身俯在上方，一臉急不可耐地….……啃咬著顏景軒的雙唇，兩隻手還不停地在顏景軒身上摸來摸去……
那畫風實在太過……猥瑣！
其實這事還要回到一刻鍾前，那時又餓又渴的兩人突然發現了這方小河，一時間又驚又喜。
兩人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到了河邊，楚星雨因為太過激動，用力的拍了拍顏景軒，可是一來在這森林裏轉悠了一夜，顏景軒也疲憊的很，二來河邊濕滑，那顏景軒竟然一個不穩直接跌落到了水中，撲騰起來。
自從第一次見到顏景軒開始，楚星雨何曾見過他如此狼狽，一時竟捧著肚子笑岔了氣，待看到水中沒了動靜，那顏景軒的身子也慢慢往下沉去，楚星雨方才意識到大事不好，當下跳入水中，將已經沒了知覺的顏景軒撈了上來。
緊接著就是眾人看到的那一幕……壓胸渡氣。
“你們終於來了。”楚星雨一個抬頭後發現突然出現了許多人，驚喜萬分。
“你，你繼續，我們什麽都沒有看到。”趙真卿壞笑著道。
楚星雨莫名其妙的低頭打量一下自己和正躺在地上目瞪口呆的顏景軒，突然意識到……誤會大發了。
“哎，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誰知道這七皇子不會水性，差點被淹死了，我剛剛是在渡氣，渡氣……”
“真的隻是在渡氣……”
“哦，原來……今兒這事都有了如此雅致的好名字，渡氣，不錯。”
“你倒是幫忙解釋澄清一下呀！”楚星雨戳了戳已經醒了的顏景軒道。
誰知一向麵無表情神色冰冷少年老成的七皇子顏景軒，竟生平第一次露出一副小男孩的嬌羞模樣，紅著臉別過頭去，一副委屈的模樣道：“我才剛醒。”
一時間，眾人浮想聯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