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軟
聽到水咕嚕咕嚕的開了,優然三兩口吃完紅薯再灌兩口涼水。趕忙跑去前院扯著嗓子喊:
“姥~,小舅~家來吃飯了~”
一連喊了三遍,聽到徐唐氏回:“來了~”
又跑去灶房將紅薯苗洗淨,小蔥切好。
不一會兒,聽到開門的動靜,又取盆打了水送去給那徐唐氏和徐全陽淨手。
回到灶房,將切好的麵條下到鍋裏,水開後再把紅薯苗倒進去,蓋上鍋蓋。片刻水再次沸騰,取兩海碗,將麵條和紅薯苗撈進碗裏,再取鹽罐撒上鹽,放上小蔥。
優然小心翼翼的捧著海碗放在飯桌上,徐唐氏看見隻有兩碗就當沒看見,徐全陽也不問。一人捧了一碗呼嚕嚕的吃起來,顯然在這家裏已是常態。
出了院門,優然四處尋找起黃荊條來,荊條很韌不易斷,不能尋細的。細的抽在身上斷是斷不了反而纏著肉更疼,還不如找一根稍粗的,這樣受的罪少些。
約莫著他們吃的差不多了,優然回家便跪著將黃荊條舉過頭頂大聲認錯。
“姥姥,我錯了!我不該嘴饞偷摘櫻桃還將櫻桃枝踩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姥姥給我個教訓吧”
“哼!這次認錯倒快!別以為這樣我就不罰你了!”徐唐氏雖有些措手不及,卻還是接過荊條狠狠的抽了優然幾下
想再抽幾下,卻看優然不閃不躲不哭,暗覺奇怪,再細細一打量她。
一身不合身的衣裳如同掛在骨瘦嶙峋的身上,褲子更是補丁摞補丁,明顯短了一截,漏出麻杆一般的腳踝,腳上趿著她不要的爛布鞋,雙手全是裂口繭巴,頭發卻是又枯又黃猶如一堆稻草,這時正抬著頭用那雙黑溜溜的眼睛看著她,似是疑惑為何不繼續打她了。
這下是真的下不去手了,嘴上卻依舊不饒人。
“還不趕緊將鍋碗洗了,等著我來做嗎?跟陀螺似的,不抽就不轉!”
“是,姥姥!我不該惹您生氣的,我洗好鍋碗就燒熱水給您泡腳。您先休息一下吧。”優然趕緊端著碗溜了。
就知道這老婆子雖是貪圖錢財,自私自利。卻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前世已經琢磨出生存之道了。雖不致於活的舒坦,免些皮肉之苦卻是可以的。
至於徐老三徐全陽,完全就是一個透明人,村人裏的嘲笑讓他變得沉默寡言。整日看不出喜樂。好似所有的事都與他無關似的。前世優然到死他都沒娶上媳婦。
洗完鍋碗,再將熱水備好端出來給徐唐氏,徐唐氏將腳放進熱水裏,不由的暗歎舒爽,好像所有疲勞都消散了一般。
優然見狀,便蹲下小心翼翼的給她錘腿,一邊試驗性的開口問道。
“姥,我明天把櫻桃拿去鎮上賣您看可以嗎?您要是不放心我,您先將櫻桃過稱,我再拿去賣。櫻桃我已經收拾好了,等會我給您端過來過稱。”
“現在這麽忙,你不許去,你去了誰做飯?幫工的工人來後院背土誰守門?明日我托別人拿去賣了就是”
優然一聽,心裏暗暗發急。她去鎮上可是有目的的,若是沒有這借口。不知何時才能單獨去鎮上。
連忙說道:“姥姥這櫻桃這麽金貴,要是別人不放在心上,磕壞了可就賣不出去了,再說萬一原本能賣十文,別人昧了您的錢隻給您八文怎麽辦,您就讓我去吧,我保證不落一分一毫的給您帶回來”。
徐婆子一聽到關於銀錢暗思:“是啊,那上回托大嫂賣的雞蛋,錢就不對數,那老婆子還非說是開春了賣雞蛋的人家多了,雞蛋跌價了。橫豎秧也插完了,我就在家守著罷!”
“那你人這般小,萬一遇到拍花子怎麽辦啊?萬一別人不給錢怎麽辦”?徐唐氏好似真的擔心優然而不是擔心錢的一幅樣子
“我跟著隔壁桃兒娘一同去便好了,先前我聽說她家裏桃兒爹編的鞋都要成災了,明日要去鎮上賣鞋呢。鎮上不遠,也就幾裏地。我就在她旁邊擺攤,姥你放心,萬一有人欺我人小想騙我。桃兒娘定會幫我的”!
徐老婆子想到別人可能昧她錢,早就想讓優然去了,不過做做樣子敲打優然讓她不敢昧錢罷了!
“那行吧,你去了不準去打擾你爹娘知道嗎?你也知道你爹現在不待見你。去了也是白去,如若我知道你去找你爹了,那我也不會留你了。知道了嗎?”
“是,姥姥我知道了,我保證不會去的!”優然隱隱有些興奮道。
“嗯,去洗洗睡吧,明日早些起來我教你認稱”。徐老婆子似有些乏了。
整個過徐老三仿佛老僧入定般不知道思緒神遊到哪裏去了。
得到了允許的優然腳下輕快端了徐老婆子的洗腳水出去倒了,再打了熱水給徐老三洗漱,自己又燒起了水。準備把自己那一頭雞窩好好拾搗一下。
擦幹頭發的優然躡手躡腳的爬到床上,扯著被子蓋著卻毫無睡意。那頭徐唐氏呼嚕打的震天響,也不知這徐唐氏怎麽生的,家裏窮的叮當響,一年也隻見得幾次葷腥,她卻生的又肥又壯,肉十分緊實。打起呼來比那圈裏的大黑豬還響,若是毛賊路過,定不敢打她家主意的。
閉上眼睛回憶起來前世來,她十二歲時小寶年歲大了,十分頑皮搗蛋,整日與那鎮上皮猴們打作一團,到處攆雞追狗。一次與嬉鬧時,不慎將陳木匠家的寶貝孫子陳留根推倒在石頭上磕斷了兩顆門牙,這可闖了大禍!陳留根有多寶貝呢?從這名字就可見一般。那陳家連著生了四個丫頭,都是生下來就夭折了!
好不容易又懷上了,且生下來又是個帶把的,那陳家都把他當眼珠子一樣疼,寵的那陳留根是無法無天,一身的壞毛病。那陳家不已為恥,反以為榮。說是男孩這樣皮實才好呢。
陳家獅子大張口要李二柱賠償五十兩銀,說是牙磕斷了再長不出了,陳家就這一根獨苗,如今這獨苗毀了容。那日後娶媳婦就難了,娶不著媳婦就斷了香火,五十兩是賠償給陳留根預備日後買媳婦用。
李二柱自然不肯。他一家三口在鎮上花銷也極大,這些年來不過存下五六兩銀。當即表示最多隻出二兩銀。
“你家娶媳婦是娶金媳婦啊?要五十兩銀?五十兩可以娶多少媳婦了?你陳家心怎地這麽黑?”
陳家豈會跟他在這掰扯,威脅道若是不賠銀便要將小寶的門牙也敲下兩顆來。
許大花連忙拉過李二柱到一旁獻計。
“你怎地這麽傻?那陳家想要媳婦你將優然送去不就得了,還省了許多口糧,也不用為她準備嫁妝”!
“可優然已經十二歲了,那陳家小子才六歲稚齡。這如何使得?陳家也不會答應啊”!
李二柱似是心疼女兒一般。
“那你有五十兩銀嗎?我們全家連骨頭敲碎賣了也拿不出啊!拿不到銀錢他們一定要敲了小寶的牙!倒不如我現在就和你合離,我帶著小寶回娘家過去,你就帶著你女兒過活吧”!
說著徐大花就佯裝要去收拾包袱。
李二柱果然上當,立馬衝過去抱住徐大花
“我這就去與那陳家商議,媳婦兒你別走,我如何離得你和小寶?”
陳家原本說五十兩也隻是試探一番預備討價還價而已。一聽還有這麽好的事,十二歲已經能當大人般幹活了。若是將來留根真娶不上,這童養媳可不就派上用場了。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女大六那不是抱兩塊金磚嗎?
隔日優然就被送去了陳家,進了陳家才知道陳家才是地獄,女人如同牲口般,陳家媳婦前頭生的那幾個丫頭,通是生下來就放淨桶溺斃的,卻外卻說夭折。
過了幾年陳家的寶貝疙瘩留根跟著半大小子們去遊水,腿腳抽筋就再沒爬上來。屍體都沒撈著,陳家再怎麽悲痛也無濟於事,一麵整日咒罵優然掃把星,一麵卻想讓留根爹陳德拴迎了優然做小妾。原來那陳家媳婦一連生了幾胎,終是再不能生養了。這一年,優然十六,陳德拴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