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計定
“山人自有妙計。”姬少重幾乎搖頭晃腦,帶了三分刻意炫耀的神氣。
長歌在他胸口推了一把,轉念卻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夏國出了什麽事,能讓處變不驚的景侯都發愁了?”
姬少重促狹地笑笑:“這事其實也可以算是容家的家事了,不知你聽說過沒有,這位景侯容恪自小就寄養在外麵的,十幾歲了才回容家,但是容家的老家主,就這麽把整副擔子都交給了他。”
“那麽,他還有其他兄弟?”李長歌疑惑道。
姬少重搖首微笑:“錯了,倘若有其他兄弟,容氏的家主何故要舍近求遠,將流落在外的血脈找回來,從小培養一個接班人豈不是更好?”
長歌皺眉:“那是……”
“不妨再告訴你一點,他縱有幾個姐妹,也都嫁人了,夏國雖然風俗開通些,女子也有入朝為官的例子,但容家的幾位小姐們,顯然都不是這個材料。”
“可是,你剛才說是容家的家事。”李長歌敏銳地指出這一點,既無兄弟,又不是姐妹,那還有什麽可以算作是家事?
姬少重撇了撇嘴:“是容夫人。”
長歌疑惑地睜大了眼睛,聽得他又補充了一句:“確切的說,是景侯容恪還未過門的夫人,想必你也聽說過,她是夏國鼎鼎有名的才女蘇明宵。”
略微停頓一下,他又搖頭道:“現在的女人也不知是怎麽了,一個個巾幗不讓須眉……一個比一個能折騰。”
李長歌聽他的話音,顯然是將自己也劃入了這“能折騰”的範圍內,於是又瞪起了眼睛,毫不客氣地反駁道:“那是因為男人越來越懦弱無能。”
“好了好了,”姬少重舉起雙手,“你是不肯服輸的我知道……不過,剛才容恪提出的條件,你覺得值得麽?”
李長歌這才想起自己之前和容恪達成了什麽樣的協議,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回答道:“值得,自然值得!”
反正李琰和夏國公主的婚事已經定下了,民間嫁娶尚且信守婚約承諾,更何況是兩國聯姻?這件事本來就是不可更改的,區別隻在於舉行大婚的早晚而已,身為這樁婚事的促成這,容恪自然會是希望看到事情定下來再回去的,否則他身為送親使,怎麽可能把金玉公主沒名沒分地丟在這裏?
既然遲早都要大婚,那麽遲倒不如早了,萬一李琰這一遊曆,便在外麵晃悠上一年半載,到時候婚事擱淺在這裏,兩國的顏麵都不會好看。
這些道理姬少重自然也應該明白,既然是舉手之勞,為何還要問她值不值得?
迎上她澄澈的目光,姬少重勉強笑了一下,似乎有幾分自嘲的意味在內:“看來,是我枉做小人了。”
“什麽意思?”
姬少重的目光鄭重了些:“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如果太子和夏國的婚事成了,他便有了夏國這樣的外戚和強助,到時候他地位穩固……”
這次沒有等他說完,長歌便出聲打斷道:“父皇百年之後,自然該是太子哥哥登上皇位,他地位穩固便不會多起波瀾。”
“可是你明明知道,你父皇是屬意於……”
“好了,”她再度打斷了他的話,甚至顧左右而言他道:“我出來的時候也不短了,是該回去了,不然宮裏的人又要著急了。”
長歌很快地笑了一笑:“我還要回去好好想想,這件事該怎麽和父皇開口為好。”
見她執意不肯麵對那個問題,姬少重也隻好妥協,將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問題上來:“想要勸說你父皇改變主意,大約是困難一點。”
長歌隻顧注視著自己的腳下,沉默片刻後,卻忽然抬起了眼睛:“太後。”
她輕啟朱唇,吐出了這樣的字眼。姬少重在短暫的驚愕後,立刻明白了她打得是什麽主意。
太後在溫泉行宮休養已久,聽說身體是越來越不好了。
但凡是上了年紀的人,總歸是念著親人的,更何況,她也特別疼愛李琰這個唯一的孫兒。與其直接去向皇帝進言召回太子,十有八九會碰釘子,畢竟當初作出讓李琰去宛國的決定的就是皇帝本人。
所以,與其迎難而上,不如設法讓太後回宮。
太後回宮也算是一樁大事,皇族宗親都要等候接駕的,到時候在太後麵前露個口風,讓她下懿旨召回李琰,反倒方便得多。
姬少重唇邊浮起了笑意,嘴上卻道:“果然是女子彎彎繞繞的心思多。”
長歌眼珠一轉:“總比你要好些,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無緣無故去挑撥人家夫妻間的事。”她指的是容恪的事,姬少重既然對夏國和容家的事這樣清楚,且這樁事來得那樣及時,大概中間是少不了他的努力的。
容恪雖然貴為景侯,天下皆知,但容家的內務事卻是機密得很。就連李長歌,雖然聽聞過蘇家小姐的才女之名,卻從不曾耳聞她竟然是容恪未過門的夫人。
想到那個看上去雲淡風輕實則野心勃勃的容恪,實在是很難把他和兒女情長扯到一起去。
這樣著急的要回去,究竟是為了什麽?難不成那位才女,竟然還有攪亂朝綱的本領不成?
隻不過這樣的疑問隻是淺浮輒止,她有一大堆煩心事要去梳理,哪裏有的工夫來關心旁人的家務事。
耳畔聽到姬少重輕笑道:“我做了這樣的小人,為著的又是誰?”
長歌想到計策,想著就快能把趙蟠救出來,正在興頭上,也顧不得反唇相譏,隻瞪了他一眼了事,便匆匆離開了望月台。事不宜遲,越是多拖得一日,李琰離京城就越遠。
她隻顧往前走,卻不曾發覺姬少重嘴角的那抹笑意漸漸凝結,多添了苦澀的意味。
倘若知道,即將到來的是怎樣一場劫難,她那時候還會不會就這樣匆匆離開,甚至都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許久以後,驚夢心悸之時,長歌仍然會問這個問題。
因為,那一次,她險些永遠失去了姬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