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協議
時機來得很快,或者幾乎可以說是送上門來的,時間僅僅是在半個月後。而那位主動來提供幫助的不速之客,竟是容恪。
彼時李長歌正在望月台上眺望著遠方,素衣散發,多了幾分隨意,少了平常的鋒芒。
“聽聞四公主在這裏思過?”容恪先開了口,語聲帶了三分戲謔,一雙眼卻審視地看著她。
“侯爺有話不妨直說。”長歌簡潔道,在宮中首先要學會的本事就是猜心,所有人都帶了麵具,慣用隱晦的言辭來交換想法,但她卻已經厭倦了。前世裏把這一套學了十成又怎麽樣,兜兜轉轉,該看清的還是看清。
容恪眸光微收:“趙蟠,”他輕聲吐出這個名字,“你想救這個人?”
“是。”長歌與他對視,目光清炯。
“那麽,我們便來做一個交易好了,”容恪開門見山道,“希望你能盡快促成金玉公主與你皇兄的婚事,若你肯應,那名叫趙蟠的人便包在我身上,我擔保他安然無恙地離開南宮府。”
長歌微微皺眉:“何必那樣著急,婚事就算一時擱淺,也是勢在必行之事……”
話雖是如此,她說的時候,到底帶了幾分猶豫。自從出了上回的事後,碰巧唐國要派遣使節去數千裏之外的宛國求購名馬。這原本是派個臣子就能解決的事,然而李琰卻堅持要親自帶領使節團出行。
按照原定的行程,一個來回大約要數月之久。皇後極力勸阻不成,便想先替他完婚,誰知李琰竟像是憋了一口氣似的,無論如何都不肯。
而李崇自然是樂得看到這樁婚事暫緩,哪怕是弄出更大的波折,他大約也是樂見其成的,於是便爽快應下了。於是,十日前李琰已經帶領著浩浩蕩蕩的使節隊伍離開了京城,如今恐怕早就離開了唐國的地界了。
之前李琰動身時,容恪都沒有做任何舉動,何故現在要這樣急起來?
她的疑慮明白無疑地寫在臉上,容恪自然也是看在眼中。他隻自嘲地笑了笑:“難不成在貴國商議出使人選的時候,我要上殿去竭力阻攔,才算是著急?”略微停頓一下,他的聲音鄭重了幾分,“更何況,此一時彼一時。”
長歌察言觀色,隻見他眉宇間隱有折痕,隻略沉吟片刻便恍然大悟般道:“你著急趕回夏國去?”
這樣的男人,天生為了權力而生。那金玉公主與他之前,似乎有種莫名的牽扯,哪怕是在唐國,眾目睽睽之下仍眉目交遞,可想而知從前在夏國相處是何種光景。以他的身份地位權柄,迎娶公主不是不可能。
隻是,夏國皇室衰微,一個公主雖有名位,卻終無實權。但這樣的名位卻能換來更大的利益,便是以公主的身份與別國聯姻,容恪促成了這樣的婚事,對自己勢力的擴張也是一種幫助。
所以,兒女情長一事,大約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那麽,能讓他眉間隱有愁容,隻能是夏國的局勢出了變化。
想想也是如此,景侯容恪在夏國的權柄再大,終究不是名正言順的皇族。換而言之,他既然能做這樣的事,那麽換了旁的權臣同樣能做,若是要選取起事的最佳時機,莫過於此刻他自身不在夏國之時。
彼此都是通透的明白人,所以不必用過多的語句交談,隻是點到為止,彼此便已通曉。
“公主冰雪聰明。”容恪嘴角淺淺勾起少許弧度,語聲似歎似佩。
短暫的靜默後,他的語速加快了許多:“隻要四公主肯設法勸服貴國陛下,讓他下詔命太子折返,大婚之事一定,我定會將公主要的那人平安帶來,”略微停頓一下,他索性更進一步,“倘若公主覺得這還不夠安全,我甚至能帶他去夏國,許以高官重位。”
長歌高高揚起了一邊的眉毛,揶揄道:“那和他在南宮昀手裏有什麽分別?”
“自然是有的,”容恪不假思索地答道,“南宮昀之於公主有深仇大恨,而我對於公主而言……”
他故意停下了話頭,等著李長歌去接。
長歌凝視他片刻,才輕笑道:“侯爺之於長歌而言,隻是個朋友,是不是?”
容恪朗朗笑出聲來:“容某最愛同公主這樣的聰明人說話。”
長歌亦笑,眼底卻凝重如初:“既然是朋友,那麽侯爺可否多回答我一個問題?”在看到對方肯定的神情後,她再度開口道:“你是如何同姬少重相識的?”
她這個問題倒像是在容恪的意料之中,隻見他輕輕眨了眨眼睛:“這樣的問題,你自己去問他不是更好?”
長歌還沒來得及阻攔,他已然再度笑出聲來,轉身走下了望月台。
她不甘心地向前追了兩步,卻也隻能看著他走下了樓梯。長歌正待回身,卻看到樓梯拐彎處的隱蔽角落裏,隱約有衣角一抹在風中飄揚。
刹那間,她已然明白容恪那句話的意思了。
那並不是推脫之語,而是實話,他已然先她一步察覺到了姬少重的到來。他們雖然都是身份不凡的貴客,但如此自由出入於皇宮之中,委實有些諷刺。
她的父皇,或許真的不適合做皇帝,沒有身為帝王的縝密和狡詐,連宮中的事都能如此妥帖地瞞過他的耳目。一念及此,她越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秦氏的慘案,一定並非出自於父皇的本意!
長歌兀自思索,而姬少重此刻也從藏身之處閃了出來,仰頭粲然一笑。
在他走上來以前,長歌已然提起裙裾奔了下去,大約是兩人都走的有些急,竟在拐角處結結實實撞在了一處。
他笑著扶住她:“跑這樣急,怕我走了不成?”
她自他懷中抬起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嘴角卻是緊繃的弧度:“是怕你走的太急,站在上麵說話像什麽樣子,整個皇宮裏的人怕是都能看得到。”
她的嘴硬他早已習慣,於是隻揚眉道:“那你方才還不是和容恪在那裏站著說話?”
長歌眸光一閃,終於還是把那句話問了出來:“你是怎麽找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