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四少爺一個眼刀自然是橫掃過去。門口站著的那三位裏,兩位是識相的:紀則書和葉寒雲全當沒看見,皆撇眼看向別處。隻留了一個不明狀況的杜暉,實在是難掩臉上的吃驚模樣,這還是他幾個月前在天津衛認識的那個陸眠之?他一眼便瞧出這位被陸眠之攥著手臂的年輕男人定是和陸覺得關係不大一般,實在是有些“曖昧”,可又不好張口詢問,隻能眼巴巴的將狐疑的目光投向了紀則書,希望紀少爺能給他解一解惑。“陳卿言。”好不容易從陸覺的懷裏掙開身,這才同杜暉打了招呼,有剛才陸覺那一眼刀,杜暉總是懸著些心,雖還沒弄明白這其中的門道,但心中自有自己的看法,於是也一樣笑了,報上自己的名號。點心來了。陳卿言一手端著托盤,從廚房走了出來。托盤上頭放了兩個小碟,俱是陸覺平時鍾意的小吃,放在一旁的矮桌上,陳卿言也搬過了一把椅子挨著陸覺坐下,邊看手裏頭便剝著橘子。“卿言不來兩把?”葉寒雲打出一張牌去,問道。“我不會。”陳卿言搖了搖頭,他是真不會,牌九麻將撲克,沒有一樣能玩的上手的,但多半是因為常年在三不管撂地,那處雖多玩這些東西的,隻可惜不是為了消遣,而是為了賭博,所以陳卿言打心眼裏頭就是抗拒的。但看著他們幾個玩的開心,自己湊熱鬧看看倒是也好,剛想往自己嘴裏填了橘子,卻沒成想來了個霸道無理攔路的——陸四少爺沒修沒撒的把嘴湊了過去,意思很明白了。陳卿言這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最後隻能紅著一張臉將一瓣橘子塞進陸覺嘴裏,垂著腦袋抬也不敢抬起來看其他三位的眼神。“咳……”紀則書清了清嗓子,“眠之你今日手氣不錯。”“還真是。”葉寒雲摸了一張牌,又是就著就打了出去,看來牌運不佳。“人都說情場失意,賭場才得意,你這是怎麽回事兒?”“約莫……”陸覺說著,眼睛便跟著眯了起來,眼神卻是朝著陳卿言的身上飄去:“有人舍不得要我情場失意罷——等會兒!我胡了!給錢給錢給錢!”杜暉:“???”葉寒雲:“……”紀則書:“咳。”幾個人並未留下吃晚飯便各忙各的都回家去了,宅子裏頭就剩下他們兩個,那隻酸澀的橘子隻吃了一半,陳卿言一手捏著剩下的半個,一手攥著橘子皮,看著陸覺將幾個人送出門去,這會兒衝著自己走了過來,腦袋一熱,就把橘子皮衝著這人扔了過去。陸覺也不躲,就由著橘子皮扔在自己的身上,腳步不停的走到陳卿言的身邊,使勁兒摸了一把這人的腦袋,要他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真生氣了?”“煩人。”陳卿言掐著那半塊橘子的皮肉,“你……看你把杜少爺嚇得,以後不許這樣。”“他?”陸覺哼了一聲,卻是笑出聲來,“他那是怕嗎?這會兒準和紀則書他們談咱倆的事兒呢!你信不信?”“我說那位……”葉寒雲同他們不順路,自己先坐車走了。留下杜暉和紀則書兩個人,既然無事可做,便慢慢的往回走,說一說話也算敘舊。“恩,陳卿言。”紀則書自然知道杜暉要問什麽。“眠之這是……把這人養在外頭?”杜暉梗著脖子想了半天,也未尋著什麽合適的詞來,倒是想起了自己在上海時,身邊的幾個朋友常有類似的情況。包了戲子小演員的不敢帶回家去,便或租或買一處外宅,將人安置在外頭,到了該結婚成家時,外頭這個或是仍舊養著也好,或是就此斷了也好,總歸不過就是一段見不得台麵的關係,在他們這群人裏,這樣的事兒都見怪不怪,不算新鮮。陸覺眼下這情況,瞧著像是像,但杜暉卻覺得哪兒說不出有些不對勁兒來。“謔——”哪裏知道紀則書的反應這樣大,拖了長音的喊了一嗓子。“幹什麽你。”杜暉嚇了一跳。“你這話也就當著我的麵說說算了。”紀則書搖了搖頭,“要是讓陸眠之聽見你說這話啊……仔細他跟你拚命。”“怎麽?”杜暉一愣,自然不大明白,“陳卿言不是個說相聲的?說到底不過也就是包……”“你還說!”這回紀則書直接將杜暉的話打斷,“就是因為不是當情兒似的養在外頭,所以才要告訴你千萬別說這樣的話。”“陸眠之他當真的?!”杜暉瞪大了眼睛,一時隻覺得不可思議,站定在了原處。“你也不知道勸勸他?”“勸?”紀則書也一並停了下來,哼了一聲,“你當我沒勸過的?好的壞的都一並同他講了。你那時候不在天津你也不知道,我一想起他那會兒的樣子……嗨,你就說還瞧著他對誰這樣過?他鐵了心了。你也別說什麽陳卿言不過是個說相聲的,他這人倒還真和那些什麽圖錢圖利圖權勢的不一樣。陸覺待他十分好,他便還陸覺十二分。所以,這話今兒可就到這兒了,你要是再在陸眠之麵前提了,惹他生氣,我可幫不了你。陳卿言現在就是他的心肝兒,寶貝著呢。”“寶貝兒就別生氣了吧。”這邊陸覺哄媳婦兒哄得正是來勁兒。陳卿言卻並不再想多說話,而是悶悶的寬衣去了浴室。他一會兒還要去慶園撂地,不想和陸覺在唇舌上多浪費功夫。可是陸覺哪兒能要陳卿言安生,抵在浴室的門口,不要陳卿言關門洗澡。“也不許這麽叫我。”陳卿言倒不在意他賴皮賴臉的跟過來,隻是這一聲寶貝兒要陸覺叫的脖頸後頭過電一般的發麻——陸覺準是故意的,他也不是沒有這樣叫過,但能想起來的幾次卻都是在床上和這人癱在一處的時候。“這也不行……”陸覺逗趣陳卿言,是永遠都不會覺得疲的,“小陳哥哥寶貝兒,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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