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忍不住
女人看的坐在輪椅上的時俊亦,幾乎是咆哮著衝過去在時俊亦的肩上揮了一拳,瞬間時俊亦覺得自己的傷口又再次裂開了,肩膀傳來撕裂的痛感,時俊亦麵不改色的依舊目光炯炯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心裏想了千萬遍的對不起,此刻如鯁在喉,說不出來。說出來也會讓人覺得是想開脫吧,時俊亦看著眼前的女人再次流淚了,那目光帶著深深的怨念。
“你知道我兒子平時有多辛苦嗎,每天很早就去上班,有時候很晚下班,大半夜的還要去接你。你這個殺人凶手,我兒子都還沒有結婚,我還沒有享受到天倫之樂,你就這麽把他奪走了,你也不覺得虧心嗎,你晚上睡得著嗎,你吃飯還好吃嗎。”
時俊亦聽著這些話,心裏不由得發緊,頭腦一片空白。
木遙楓在一旁忍不住護著時俊亦,“阿姨,您冷靜一下,這不能全部怪俊亦,當時是因為……”
話還沒說完,時俊亦擺了擺手,自己再怎麽狼狽,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時候解釋,現在能做的就是讓家屬好受一些。
“冷靜,你讓我怎麽冷靜,死的人不是你的親人,不是你的兒子,你自然很冷靜,那我問你,如果當時死的人是他,你還能冷靜嗎。啊。”劉助理的母親幾乎是咆哮著用手指著時俊亦,木遙楓在一旁尷尬不已。
時俊亦的臉也蒼白得不得了,緩緩說出:“對不起阿姨,我一定會盡力補償你們的。”
劉助理父親拉著激動不已的妻子,緩緩說出:“你們走吧,她今天情緒不穩定。”
劉助理母親仿佛受到刺激一般:“補償?對不起,哈哈,最好的補償就是你去死。”
劉助理的母親已經神誌不清的笑了起來,樂極生悲見過不少,悲極生樂還是第一次。
時俊亦臉色越發慘白,按理說這樣的話,普通人聽了肯定轉身就走,可是此刻自己不能。無論再難聽的話自己都得受著。
突然,劉助理的母親掙脫了老公的手,衝上去,雙手卡住時俊亦的脖子。嚇壞了一旁的圍觀人群和木遙楓,可是時俊亦卻擺擺手,他知道,這一刻,若是阻止了便是心不誠,既然誠心道歉,那麽所有的結果自己都得承受著。
木遙楓在一旁緊張的大叫著:“俊亦,你有沒有事?”隨時準備衝上去救他,可是時俊亦卻一直擺手,聲音已經很難發出完整的句子,隻是清晰的聽到:“不。”
而劉助理的父親在一旁,他也恨著時俊亦,看著妻子還不至於會掐死時俊亦,雖然自己內心仍舊緊張,可是卻沒有上前幫助。
旁邊圍觀的親朋好友已經在竊竊私語,這不是一場鬧劇,這是一場恩怨,是一笑而泯,還是永不原諒,就看今天了。
時俊亦閉上了眼睛,覺得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那雙手,滿是歲月的滄桑,此刻在自己的脖子上越掐越緊。
死亡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嗎,窒息,說不出的難受,喉嚨發緊。就在時俊亦覺得自己意識都要模糊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的脖子變得輕鬆了,時俊亦驚訝的睜開了眼睛,看著劉助理的母親已經坐到了地上。
目光無神,整個人看上去疲憊不已。“你進去吧,原本我很恨你,我覺得有錢人都是那樣狼心狗肺,都是不知廉恥。但是剛剛,我真的狠心掐你的時候,你本可以阻止我,但是卻沒有,兒子遇到的不是一個好上司,可是也不是壞人。”
時俊亦的狀態還沒有恢複,猛烈的咳嗽了幾聲後,嘶啞的聲音飄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木遙楓緊張的低頭詢問著:“你沒事吧,俊亦。”時俊亦搖了搖頭,目光如炬。終於鬆了一口氣,想過千萬種死法,卻沒想過自己會被掐死。
在場的所有人無不肅然起敬,本來就是嚴肅的葬禮,可是眼前的人值得他們尊敬。今天換作在場的其他任何人,估計都做不到時俊亦這樣,大家也沒有了看戲的心態。人生在世,誰又逃得了一個死字呢。
木遙楓心情低落得難以複加,這就是所謂的恕罪。打不還口,罵不還口。剛剛跨進門,劉助理的母親緩緩說出的一句話,再次讓時俊亦心裏為之一震。
“其實,我兒子經常誇你,說自己有個好上司。”劉助理的母親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哭了這麽多次,原來還是沒有把眼淚哭幹。
時俊亦眼角濕潤了,用手撫了撫自己的淚,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時俊亦也想不到自己平時對劉助理這麽嚴厲,反而他隻記得自己的好。
木遙楓神色肅穆,這樣悲情的話的殺傷力絲毫不比大罵弱,相反,這樣的感染力讓自己也忍不住想哭。
時俊亦沒有說話,被木遙楓緩緩地推進了靈堂。鮮花圍繞著冰棺,正麵對著客人的是劉助理燦爛的遺容。
時俊亦一時間覺得心上無比悲涼,多麽年輕的生命,多麽美好的前程,多麽燦爛的笑容。此刻隻剩下冰冷的屍體,隻剩下令人恐懼的冰棺和靈柩。
因為劉助理父母一直找不到時俊亦,所以沒有把兒子的屍體火化,他們就是想讓時俊亦看一眼,自己的孩子,究竟是如何去世的。
死者已矣,生者痛不欲生。
劉助理的母親在外麵久久都不進來。即使已經同意讓時俊亦進來看遺體,可是不代表自己已經原諒了時俊亦。這句原諒,大概有生之年自己都說不出口。
傷害是容易的,接受傷害是痛苦的。無法避免的傷害,是痛不欲生的。何況僅僅隻是一個瞬間,就已經毀滅了自己對兒子的聯係,劉助理的母親,若不是看在時俊亦心誠道歉的份上,估計今天,連門都不會願意讓他進。
有時候,我們總以為,傷害了別人,道個歉就完事了,殊不知,道歉是容易的,可是接受卻是困難的。人非聖賢,誰能有那麽寬廣的胸懷,原諒那些給我們帶來苦難的人。
時俊亦望著靈堂,總覺得照片裏的劉助理還會回來,總覺得他對自己笑得那麽燦爛。可是悲憤的情緒很快湧上來,原來劉助理真的不在了。
多少個日子裏,劉助理伴隨著自己處理各項事宜,拿著白菜的工資,卻操著為時俊亦賣白粉的心。多少個日日夜夜,劉助理都是那樣盡心盡力。有他在自己身邊,就覺得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可是現在,可是現在劉助理就躺在那冰冷的靈柩裏,一動不動。出了車禍的身體血肉模糊,卻再也看不出來。沒有血色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一絲生氣。
時俊亦眼角流下淚來,他以為自己不會哭,可是竟然是如此的忍不住。忍不住落淚,忍不住回憶。時俊亦伸出手,抹掉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