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008章 又給領導留下個好印象
洪福鄉政府辦公樓，是一幢坐北朝南的三層小樓。
時逢臘月二十八，整個大樓裏空蕩蕩的，除了一樓收發室的老胡頭還在堅守之外，樓裏還有一個喘氣的就是馬嘉，他現在正於黨委辦公室裏寫著封條。
馬嘉沒有家，春節隻能在鄉裏過。在以往春節放假期間，黨辦和政府辦都要分口安排人員輪流值班，馬嘉一看這是自己表現的好機會，便跟坐在自己對麵的黨委辦公室主任陳曉曉說，他也沒什麽事兒假期哪也不去，就別安排其他人值班了。大過節的，自然沒有人願意值班，同誌們一聽有人自告奮勇為大家夥兒分憂，便紛紛當著馬嘉的麵把他讚揚了一通，背地裏卻說他是裝逼大腦袋。
政府辦的辦公室主任戚力聽說馬嘉主動要求值班，便也找到了他，希望他幫忙把政府人員值班的任務也給承擔起來。馬嘉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位於三樓西北角的黨委辦公室，本來就陰冷，加上暖氣不熱，房間裏如冰窖一般冰冷。走廊裏的暖氣片很多，溫度也比辦公室裏高很多，所以，馬嘉沒有關上房門。
“踏，踏，踏……”上樓的腳步聲，從樓梯間上有節奏地傳來。
“佟書記，您沒回城裏？”
已經熟悉佟大胖子腳步聲聲的馬嘉箭步走出辦公室。
鄉黨委書記佟大胖子和鄉長牛建國一樣，早就在寧陽城裏買了住房。聽到馬嘉的問話，應道：“噢，小馬啊。我到辦公室裏拿一下手機充電器。哎，你怎麽也沒走？”佟大胖子真是太胖了，隻爬了三層樓便已經是氣喘籲籲了。
馬嘉說：“春節期間，我全天候值班。”他上前攙扶著佟大胖子。
“哦，對，對。陳曉曉跟我說了。沒什麽事兒，你也不用總在這呆著，樓下收發室不還有個老胡頭嘛。”
“噢，佟書記，我是這樣想的，正式的放假時間要到大年三十那天呢，可今天起咱們鄉裏邊基本上就不辦公了。但是，區裏頭還都上班啊，我怕上邊真有什麽工作布置…咱們大小也是一個鄉政府，怎麽也得有一個等電話接傳真的，您說是不？”
“好啊，小馬。有覺悟，有覺悟！”佟大胖子嘴裏誇讚著馬嘉，手從腰間摘下了一串鑰匙。
鄉黨委書記的辦公室雖然也在三樓，卻是在東側的陽麵。
依然攙扶著佟大胖子的馬嘉說：“這還不是您平時教導得好，我來這裏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從您身上學到了好多美德。”
“嗬嗬…小馬，進來，到我的辦公室坐一會兒。”佟大胖子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南邊的辦公室與北邊的辦公室相比，溫度真是天壤之別。走進來的的馬嘉隨手關上了門，並迅速地從兜裏掏出手帕，飛快地為佟胖子擦抹著辦公椅和辦公桌。
“小馬，別忙活了。”佟大胖子滿臉笑容地坐在了沙發椅上，“你也坐！”他肥碩的軀體把沙發椅壓得直忽閃。馬嘉坐到了領導的對麵。
佟大胖子說：“咱們鄉裏搞得這個迎新春書畫攝影展，區裏領導很滿意！那天的開幕式上，你不也是聽到區委宣傳部閔春暉部長的講話了嘛。”
“嗯，嗯。我聽到了。”
佟大胖子說：“到底是區委常委宣傳部長啊，有水平！閔部長把這次展覽，提高到了精神文明建設的層麵上，這就有高度嘍。那天中午，他在酒桌上一再囑咐區裏來的各部門，讓他們回去抓緊寫個材料，中心意思就是，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裏全區上下幾乎把精力都放到了抓經濟建設上麵，物質文明上去了，可精神文明卻下來了。他還說咱們洪福鄉在精神文明建設方麵開了個好頭，春節上班後要在全區上下認真推廣。”
馬嘉雖然沒太明白對方的意思，但是從他眉飛色舞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書記對這次活動不是一般的滿意，便繼續忍受著佟大胖子的滔滔不絕。
“閔部長的講話，啟發了我。咱們鄉裏以前也總是以經濟發展為工作重點，忘記了兩手都要硬的重要性。可是，忽略了精神文明建設的結果是什麽呢？結果就是經濟建設並沒有搞上去不說，一切向錢看的思想，卻在幹部群眾之間越來越蔓延。”
佟大胖子在沙發上窩累了，站了起來。
“咱們鄉裏，要以這個活動為契機，把區委領導的指示精神認真貫徹下去。”佟大胖子走到了馬嘉的麵前，拍打著他的肩膀，“業績，所謂業績有時候是基礎設施建設、有時候是民生發展，可有時候卻是更深層次的宣傳。”
馬嘉已經站了起來，他仍是一個勁的點頭：“然也，然也！”他不知道如何接茬，竟然著急地說出了之乎者也。
“哈…哈…”佟大胖子大笑起來，“小馬同誌還是蠻幽默的嘛。”
“小馬，你看這是什麽？”佟大胖子拿起放在窗台上的一個玻璃瓶子問。
“這是可樂瓶子！”
“你看這瓶子裏還有多少可樂？”
“也就一瓶底兒多點兒。”
“你再看看，這回瓶子裏還有多少可樂了？”佟大胖子把蓋著蓋子的可樂瓶上下搖晃起來。
馬嘉看著盈滿水沫子的玻璃瓶，說：“滿瓶子都是了！”
“哈…哈…”佟大胖子的笑聲比剛才還高，“對，滿瓶子都是了。這就叫宣傳，這也是工作業績。咱們鄉底子薄自然條件差，但是一樣會有發展，而且會有很大的發展！”
馬嘉似懂非懂，隻有點頭逢迎：“對，對。書記說得太有道理了！”
“工作思路得變啊，拿咱們的弱項和人家的強項去比，怎麽能比得過人家！這兩年的經濟指標，咱們鄉裏一直處於打狼位置。即便是招上來陽光集團的這樣大項目，位次也僅僅能從倒數第一排到中遊，還給我累夠嗆！”
佟大胖子白話的有點口幹舌燥，便又從寫字台下的櫃子裏，拿出一瓶可樂。“小馬，你也來一瓶？”他並沒有真正要給馬嘉的意思。
馬嘉當然很明白，馬上欠起屁股，說：“謝謝佟書記，我不喝。”
佟大胖子一仰脖，可樂已經下去了五分之四，他從紙抽裏抽出一張紙擦了擦嘴，說：“說到陽光集團，還真得感謝那個鍾曼鍾老板。她送給我的手機，我兒子特別喜歡。”
馬嘉說：“她有的是錢，不在乎這幾個小錢。”
“等一開春，陽光集團的項目就要開工了。到時候，我們還要再和鍾老板合作一些精神文明建設層麵上的項目。政企聯姻，一起為精神文明建設做出貢獻，也可以說是咱們鄉裏的首創，閔部長對這一點也十分滿意啊。”
馬嘉心說，鍾曼是看在我一槍四蛋的麵子上，才給鄉裏拿錢的。又想起在城裏買獎品那天，鍾曼與之啪啪啪過後跟他說的話：隻要他能滿足她，她會支持他的一切工作。
“好了，小馬。我也該走了，老丈人還等我吃飯呢！”
“好，佟書記！”馬嘉也站了起來，“您等我幾分鍾。”
不大會兒工夫，馬嘉跑了進來，說：“我來鄉裏這段時間您沒少幫助我，做為您的手下，也不知道如何表達謝意。正趕上過年，我給您買了一箱啤酒，一箱可樂。不成敬意，請佟書記一定要笑納！”他有些喘。
“你也不掙幾個錢，還那麽破費幹啥。”
“這花不了幾個錢。再說，您對我的好，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呀。”
“那，我就不客氣嘍！”佟大胖子拍著馬嘉的肩膀說。
“我給您搬下去！”
佟大胖子走在馬嘉的前麵，回頭說：“春節放假這幾天，你就辛苦點兒，區上有什麽事兒你做個記錄就行。另外，晚上走時，把那些忘了貼封條的辦公室門都貼上。”
“請您放心，佟書記，封條我都準備好了。趁春節放假，您也好好休息休息。祝您闔家歡樂！萬事如意！”
……
……
和老胡頭一起，目送佟大胖子乘坐的的深藍色桑塔納橋車駛出了鄉政府的大門後，馬嘉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從卷櫃裏拿出兩瓶“寧陽老窖”和一件“京美牌”灰色女士羊絨衫。一會兒，他要去趙蘭家看看，酒是送給趙蘭父親趙福多的，因為過年，在外麵打工的趙福多回來了；羊絨衫是送給趙蘭母親崔雅蘭的。本來，那箱啤酒和那箱可樂也是準備給趙蘭家的，他見佟大胖子一個人在，便臨時改變了主意。
馬嘉除了沒把自己的辦公室貼上封條以外，其餘的辦公室的門都被他用封條封上了。
春節前夕，鄉政府附近的大小商店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馬嘉在“祥運便民商店”裏，重新又買了一箱啤酒和一箱可樂。趙蘭已經對馬嘉有了好感，且不再拒絕他的任何饋贈，心懷鬼胎的馬嘉準備大舉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