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救命腰牌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整個縣城的壯班就行動了起來。
??這此整個壯班出力不少,沈寬自然不會吝嗇,百來壯班衙役,人均分了差不多一兩銀子,一個個早起上值那叫一個精神抖擻。
??今天他們的任務,是去城門外開設粥棚,給流民舍粥。
??大批糧食從米糧店拉出來運往東南兩個城門。
??為啥隻在這兩處開設粥棚呢?說來也簡單,今天差不多是孫季德禮佛回來的日子,而東城門是從歸元寺進城的必經之路,南城門則是離周家莊園最近的城門。
??沈寬和郭雄守在東城門,鐵塔麻杆他們,則在南城門值守舍粥。
??簡易的粥棚很快就搭好,幾口大鍋架起,倒了水米放下些輔料生上火,隨著時間的推移,米粥的香味就四散開來。
??並非所有流民都匯聚到了周家莊園那邊,很快一些麵黃肌瘦的流民,就被米粥的香味吸引過來。
??熬好了粥,沈寬從地上抓起一把土,當著所有流民的麵丟到粥裏麵,他這一舉動當即引起了不小的非議。
??郭雄也是如此,皺著眉頭問道:“賢弟,你這是?”
??“兄長,咱的糧食可也不多,隻能著緊著給那些要活命的,著緊活命的,可不會在乎這個。”沈寬笑了笑,他這一招還是跟後世某位大貪官學的。
??果不其然,一些貪小便宜混進流民隊伍的人,紛紛嫌棄地離開,留下來的人瞬間隻剩下一半不到。
??“還是賢弟你高明,你這腦子是咋長的,哪那麽多主意?”郭雄這會也明白過來,搖頭晃腦的讚歎不已。
??……
??……
??周家莊園這邊,周家人又是一個難眠之夜,哪怕這一夜沒出什麽事,也沒人敢鬆懈。
??四仰八叉躺在野地裏的流民陸續起來,一些心細的就已經發現胡萊那幫人早已不知所蹤。
??沒有了胡萊這幫人的組織,這些個流民完全就是一盤散沙,對周家木寨帶來不了任何威脅。
??紅著一雙眼睛,一直死盯著流民這邊的周學成,看到這情形總算是鬆了口氣。
??“縣尊大人在南城門舍粥活命,去遲了可就沒了!”
??正當流民們無所適從之際,兩騎奔馬飛馳而來,在距離流民群不遠處開始來回疾馳吆喝,將南城門開設粥棚的消息告知這些流民。
??一聽有吃的,這些流民眼睛都是一亮,沒有了胡萊這幫人,他們哪還管這些啊?當即認準方向,往南城門這邊去。
??當然,也有一些已經吃到打砸甜頭的,試圖將流民重新組織起來的人,但這些人沒有糧食,就憑那三寸不爛之舌,又能收攏住幾個人?最後無奈之下,也隻能跟著大隊回金縣,畢竟他們也要找吃食不是?
??不一會上千流民就人去樓空,留下一地的狼藉在周家莊園前方。
??周學成看著眼前這一幕,臉上卻沒有半點高興之色,愣愣地看著遠去的流民好一會,突然臉色一陣煞白,猛地張嘴就是一大口鮮血吐出來,接著人往後一仰昏了過去。
??煎熬他周家好幾天的流民,就這麽一個舍粥的消息就作鳥獸散,那他花的那兩千兩銀子算是什麽?舍點粥又能花多少銀子?!也難怪他會氣急攻心。
??……
??……
??日上三竿,一輛馬車緩緩朝東城門行來,這正是孫季德的座駕,坐在車裏閉目養神的孫季德,遠遠就聽到喧鬧聲。
??孫季德皺著眉頭睜開眼睛,掀起門簾看了一眼,見著城門口圍著這麽多人,他心頭微驚,眉頭就皺得更緊了,連忙催促車夫加快速度,一會的功夫就到了城門前麵。
??來了!
??“爾等記住,這都是縣尊大人的恩德。”看到孫季德的車架,沈寬等人就更賣力了,盛上一碗粥就要大聲說上這麽一句。
??馬車近前,孫季德掀開門簾對郭雄問道:“郭雄,這是怎麽了?”
??“見過縣尊大人。”沈寬二人趕緊上前進禮。
??而後郭雄衝流民大喊一聲:“這位就是咱的縣尊老爺,你等還不快謝過?”
??這年月,肯施粥救民的官不是沒有,但這些從陝地來的流民可沒遇見過,對於這樣的好官,他們自是極為感激。
??“青天大老爺啊!”
??“謝大老爺,您真是在世活菩薩啊!”
??聽到沈寬的叫聲,一個個流民圍過來跪拜行禮,嘴裏不停念誦著感恩之詞。
??孫季德為官幾年,何曾有過這樣的遭遇,當下就愣住了。
??隨後一股巨大的滿足感和成就感便充斥他的身心,看著車旁跪拜的流民,臉上堆滿了和善的笑容,雙手虛扶著道:“諸位快快請起,本官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隨後他跳下馬車來,來了一出與民同樂,對眾流民一陣噓寒問暖,最後才帶著一臉滿意的笑容,誇獎了沈寬二人兩句,令他們繼續施粥,這才乘車回轉衙門。
??孫季德走後,郭雄擦了擦頭上的漢,對身邊沈寬問道:“賢弟,縣尊看著挺高興的,這次應該能過關吧?”
??“應該沒問題了。”沈寬臉上也才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當官哪個不喜歡這種受萬民敬仰的感覺,這會讓孫季德開心了,一會再把銀子孝敬上去,想來孫季德也會輕拿輕放。
??“大人,這沈寬簡直無法無天,若再不整治,日後金縣可還有寧日?”
??孫季德剛回到縣衙,還沒來得及回味剛才那萬民敬仰的爽快,段伯濤就帶著滿臉的怒火,急匆匆地前來拜見了。
??沈寬弄得段伯濤不快,孫季德隻會開心,便笑嗬嗬地問道:“哦,是段典史啊,這沈寬做了什麽,令你如此激憤?”
??聽著段伯濤的講述,孫季德的笑容迅速收斂,臉色也越來越陰沉,最後帶著滿臉怒火用力一拍身邊幾案,厲聲對堂下衙役吼道:“此人簡直膽大妄為,來呀,立刻把他二人給本官拿來!”
??別看孫季德是個文官,但是手頭上的力量不小,幾案被他盛怒一拍,發出一陣嘎吱聲響,險些沒被他拍散。
??不一會的功夫,沈寬、郭雄兩人就被鎖拿到了縣衙大堂,看著孫季德那陰沉似水的臉色,兩人心中都是咯噔一聲,看樣子之前拍的那馬屁並沒什麽卵用。
??等到沈寬二人被押著跪在堂下,孫季德用力一拍手中驚堂木,厲聲嗬斥道:“你二人可知罪?”
??“啟稟大人,卑職駑鈍,不知所犯何罪。”郭雄平日裏倒是膽大,但麵對暴怒的孫季德,他整個人都慌了神,沈寬隻好開口回答,這罪他是咬死了不會也不敢認的。
??“你這刁徒,真當他人眼瞎目盲?前日你聚祥興被砸,第二日紅紗樓便被亂民打砸,死傷不在少數!龐師爺,依大明律,他該當何罪?”
??孫季德冷笑了一聲,沈寬這回的行為,算是碰觸到了他的底線,絲毫沒有半點留情的意思。
??沈寬趕緊看向龐師爺,這貨可沒少收他的銀子。
??“聚眾殺人,為首者斬,從謀者杖一百流三千裏。”龐師爺這會就像個木雕泥塑一般,看都不看他一眼,隻將相關的罪名告知孫季德。
??“還有聚眾作亂,糾集亂民打殺士紳!”段伯濤臉上露出幾分快意的笑容,他可沒準備就這麽輕饒了沈寬。
??“額,這個,聚眾作亂,夷三族,女眷充軍。”說到這個罪名的時候,龐師爺眼皮微跳,這段伯濤的狠毒,讓他都有些不忍了。
??這女眷充軍,就是充為軍中營女支,麵對那麽多如狼似虎的粗魯大兵,可以說是對女性最為殘忍的一種懲罰,少有能活過一天的。
??“縣尊大人饒命啊,卑職對您可一直是忠心耿耿啊!”郭雄一聽頓時麵如土色嚇癱在地上,拚命地向孫季德告饒。
??沈寬臉色也是變得無比陰沉,心中是狠狠地給段伯濤記上了一筆,當然還有孫季德。
??他自問平時對孫季德的孝敬可不少,在孫季德和段伯濤的鬥爭中,他也是立下了不少功勞,可這老狗說變臉就變臉,絲毫不念舊情,這可就讓人寒心了。
??要是他沒有後招,這次他全家怕都是在劫難逃。
??孫季德臉上並沒有什麽憐憫,臉色淡然地正要開口說話。
??就在這時,‘咚’的一聲,一塊木牌從沈寬身上掉落。
??一開始段伯濤還在盯著沈寬冷笑,可是注意到木牌上的字,他渾身一顫,一雙眼睛死盯著木牌上的字看,一雙眼睛都快看凸出來。
??那邊孫季德看清楚木牌上的字,到嘴的話頓時戛然而止,臉上表情那叫一個精彩,龐師爺則是看著木牌眼皮直抽抽,大堂瞬間變得無比安靜。
??沈寬心中一鬆,這玩意還真他娘的管用啊!心中對那個之前那姑娘充滿了感激之情。
??好一會,龐師爺幹咳了一聲,打破大堂的寧靜,開口對孫季德說道:“請東翁三思,此事畢竟無有實據,若是如此輕率,難免無法令人心服,便是要治罪,也該等先查實了。”
??孫季德略作沉吟便開口讚同,轉而對段伯濤說道:“不錯,確不該如此草率。段典史,你說呢?”
??要是段伯濤一力主持要嚴辦沈寬,他完全可以順勢推舟,日後若是真有錦衣衛來找麻煩,那也會找到段伯濤頭上去。
??“縣尊大人說的是,下官以為,是有些草率了。”
??這段伯濤也是人精,他倒是懷疑沈寬這腰牌是假的,但聽龐師爺和孫季德這口氣,似乎對這腰牌很是忌憚。
??為官之道,可不就在於小心敬慎麽?沒足夠的把握之前,他可不敢去頂這個雷。惹上了錦衣衛這種煞神,他一個小小的典史,那真是抄家滅族的大禍。
??段伯濤不肯頂雷,孫季德隻能裝回和善的模樣,對沈寬二人說道:“郭雄,沈寬,或是本官錯怪你們了,你們都起來吧。”
??“多謝大人明察。”兩人這才得以起身,沈寬這點城府還是有的,哪怕心中再恨,臉上也不會表現出來,裝作感激的模樣,向孫季德拱手道謝。
??“大人,他二人的案子查無實據,確可暫放,但這次糾集亂民為首之人名喚胡萊,此人與沈寬手下一個叫吳翰的乃是叔侄關係,此番民亂恐怕正是他二人裏應外合所致。”
??暫時不能收拾沈寬,段伯濤哪能痛快,轉而就將目標對準了吳翰,也就是老泥鰍,不能動沈寬,他也得斷了沈寬的手足,先出心頭一口惡氣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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