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告白
第二日巡街時便看到了花慕涼,正是巳時,大多數人未到飯點,花大爺便一臉端莊地坐在了一攤鋪的凳子上。
攤鋪的條件不見得有正規飯店好,便連桌椅都還擺著幾個別人吃剩下還未來得及收拾的碗,花大老板卻像沒看見一般安安靜靜地坐著等吃。若是給他一雙筷子,說不定他還會一手一隻地握著,用那迷死人不償命的眼睛看著你,向你控訴著不給他吃飯是多麽罪惡的一件事。
周圍有許多人都悄悄地看著他,無論是這攤檔的客人,亦或是周圍的貨郎,路過的女子。花慕涼壓根便沒有在乎,依舊是自己等自己的,頭都沒動一下,端的一臉矜貴。
也不知道他爹娘是多奇葩,才養出了他這麽個奇葩的……皇子?
直到看見了藍展穎走過來,他的眸子才轉了一轉,微微笑道:“兩位大人。”
季晟和藍展穎早便看到了他,聽到他叫,便走了過去。
“我叫了三大碗牛肉麵,你們可要同我一起吃?”花慕涼挑眉。
藍展穎正要拒絕,季晟就直接坐了下來道:“要。”
藍展穎:“……”
“這地方的牛肉麵是祖傳秘方,藍大人不妨先吃了再工作,不然等會兒可吃不上了。”
季晟跟著點頭:“他這鋪子很早便得關門,東西太好賣了。”
橫豎再過會兒要到飯點,藍展穎便本著管吃的都是大爺的道理,便坐了下來吃東西。老板見他們三人處還有一摞碗,趕緊上前將東西清理幹淨,屁顛屁顛地捧著碗走了。
三人又等了一會兒,三大碗牛肉麵就被送了上來,濃香的味道充盈嗅覺,牛肉分量之足,令人十分滿意。藍展穎算是明白了為何向來挑剔的花老板竟然跑到這邊吃牛肉麵。
季晟毫不客氣地直接開吃,花大老板則是悠哉悠哉地將香菜一塊一塊地挑出來扔掉,藍展穎也在挑香菜扔,兩人動作一致,都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季晟見他們這般模樣,啊了一聲道:“你們可真有夫妻相。”
“吃你的。”二人齊齊出聲,這一瞬間,藍展穎低下了頭,花慕涼則看著她,似笑非笑。
夏日豔陽高照,攬月縣這邊又比較幹燥,落雨也不多,便連吹過來的風都帶了熱氣。
幾人吃完了麵回去
平淡無奇的一天也宣告即將結束,捕快下了班,藍展穎便一個人沿著湖慢慢走路回去。天開始晚後比較涼爽,湖風也十分舒適,她倒是有些懶了,一路上走的很慢。夕陽西斜,湖畔邊也還有老人看著孩童迎著風在旁放風箏,也有新婚夫婦攜手散步。
花慕涼仍然在那棵樹上坐著,見藍展穎走過來,便輕飄飄跳了下來。
“給你送個小禮物。”花慕涼露齒一笑,右手藏在身後。
藍展穎見他那模樣,配合道:“是什麽呀?”
“給你。”花慕涼右手轉了過來,夕陽之下,一個小巧的蓮花花苞樣的物件在他的手上,花慕涼修長的手指在花苞頂部一拉,便拉出來一根精巧的繩子,上有一個小圈子,剛好能讓人提起來。花苞隨繩子拉出而層層綻放,最後怒放成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與此同時,光芒瑩潤。
花苞裏頭藏著的,是一顆夜明珠。
藍展穎心中驀地暖了起來。
“入秋後天黑得早,夜路總沒有那麽安全。”花慕涼道,“這禮物也不貴,你便收了罷。”
藍展穎提過了這燈籠,緩緩道:“花慕涼,你真的太會撩撥女孩子了。”
花慕涼湊近了她,嬉皮笑臉道:“冤枉啊,我活了二十年,隻撩了你一個。”
藍展穎微微推開了他,花慕涼一動不動,在藍展穎驚訝的眼神中將人擁入懷中:“讓我抱抱。”
藍展穎啞然,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夕陽的餘暉打在兩人身上,為他們鍍上了一層橙黃。
“給我一個機會吧。”花慕涼輕聲道,“照顧你一輩子。”
藍展穎落荒而逃。
對於花慕涼,不是不喜歡不心動,而是害怕和彷徨。她摸不透這個人,便沒這膽子去和他站在一起。更何況兩人身份地位特殊,身上的秘密更是一個比一個多。注定了在一起的這條路會走的十分艱難。而且她直覺她母親的死亡,和他師父的案子脫不開關係。
他有那勇氣不顧一切,可她暫時還沒有。
夜漸漸地暗了下來,不見有月,繁星點點。
藍展穎掩上了門便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連油燈都沒有點,便重重地摔在了床上,脫了力一般喘著粗氣。花慕涼的臉就像無法擺脫的夢魘一般在她的腦中出現,一時之間腦子裏頭全都是他,簡直亂七八糟。
他似乎就是那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嘴邊永遠噙著三分笑意,一雙眼睛彎起來能鬧落了桃花。自信的,聰穎的,細心,又體貼,嘴賤的時候也不忘進退得體,身處鬧市仍然一身清貴,向來處事留有餘地,長得好,武功也不見得會差。
誰能比他更好呢?
沒誰比他更好了吧?
藍展穎遮住了眼睛,指間觸到一片涼意。
月漸漸西斜,床頭櫃上蓮花燈散發著柔光。藍展穎許久才將手移開眼邊,到窗戶邊看著外麵樹影紛雜。
目光所致,似乎有一個黑色的人影。
藍展穎追了出去,方才的位置沒有任何東西。
一隻傳信木鳥悄悄地立在了藍展穎的肩頭,藍展穎將它抓下來,借著星光看了幾眼,臉色微微一變,轉身既回到了屋中。
花慕涼從屋角處轉了出來,看著她的背影,淺淺地歎了一口氣。
那是更西邊的地方傳過來的信件。藍展穎點了一盞燈,拉過了椅子在桌前坐下,從機關木鳥腹中倒出來一張小紙條。
筆跡是衛宇澈的,隻簡簡單單地寫了幾個字。
有異動,速來蠻國。
藍展穎將紙放到燭火上點燃燒掉,眉頭深深地鎖了起來。
鋪開了紙幣,寫上了一封請假書向縣衙告假。藍展穎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又用油燈將信件壓實便出了門。
玲瓏在夜間正熟睡,藍展穎開門牽了馬,輕撫了撫玲瓏的馬頭,玲瓏嘶鳴一聲,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