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中試探，靈宅舊事
“學……學長！”少女看呆了，陡然覺得空氣有點陰冷，有些不放心地問道，“怎麽回事啊小玫姐姐，小玫姐姐？”
然而房間裏什麽回應也沒有。
趙蓧熠感覺窗戶一陣陣冷風灌入，她趕緊關住了窗戶抱緊了雙腿縮回了媽媽的床上：“嗚嗚嗚！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被樹林灌木掩映下的小路上，幽蕩著略微挑戰心神的嬉笑聲。到處是遺棄的破敗屋子，被草木籠罩，就像被肢解汲取養分的殘骸。
張平感受著躁動的空氣，前方可見兩個滑稽的人偶一樣的轎夫正抬著血紅的轎子。那兩個玩意兒大搖大擺，浮誇地左右晃蕩著，速度卻也不快不慢，好像在勾引他。
“嗬，真是個有趣的地方。”不過，他可不是被這種低劣的東西吸引的，眼前那東西隻不過是對方用來惡心人的罷了。
“那是什麽東西？”司佳瞪大寶石一樣的眸子。
“你真的是鬼嗎？”藺玫提出質疑，“這是鬼抬轎，大概……是招魂的。”
“你不是也不確定嘛！還好意思說我？哼！”司佳扭頭鄙視道。
“這東西我隻聽說過，很少見。但起碼比你一無所知好。而且，之前的紙娃娃，我覺得就是鬼娃娃。那種東西，應該是巫術的一種。”藺玫輕蔑道。
“嗬。”司佳很不服氣。
張平沒興趣關注兩隻鬼的鬥嘴，急急追著那轎子，眼看它慢慢隱沒在樹林後。
這個地方最大的特點就是高大的灌木叢擋住了自然光，坑坑窪窪的磚石路也能成為傷人的凶器。這時佳佳的鬼瞳就顯得十分方便了，鬼能夠捕捉人眼不可見光。
現在張平眼裏，這是個絢爛的世界，包括頭頂被嚴密遮蔽的星空。
不過，這並不能改變到處都是影影綽綽的黑暗的事實。
這些陰影裏的殘魂雖然一個個沒什麽殺傷力，但是勝在數量龐大，最會趁火打劫。
“佳佳，打得過嗎？”張平的眸子熠熠生輝，好像要燃燒。
“不知道。”少女很老實道。
“話說，我為什麽突然跟過來啊？”藺玫恢複了那副鬼樣子有些懊惱，染血的寬大睡衣就像一塊破抹布。
“你現在的寄存物是古書吧？鬼怪跟著寄存物很奇怪嗎？”司佳歪著腦袋問。
“哦，原來是這樣……欸！不對，那我該怎麽保護小蓧熠！”
這個鬼怎麽關鍵時刻就變成了個傻子？
張平心底有些不悅，就像老實人娶了個醜婆娘回家後，發現喜當爹一樣讓人惡心。
“安心吧，我家親愛的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從來不對笨蛋抱有希望的。”
“啊？我總感覺這話不是什麽好話！”
“那你可真是個機靈鬼！”司佳總算扳回一城，忍不住乘勝追擊，隱晦嘲笑道。
“好了，都小心一點。”
張平搖頭。
“咚——！”張平話音剛落，一聲音波席卷而來。
他身前的紙頁正好飄飛燃燒殆盡。
“什麽情況？”張平停下腳步，扭頭看向藺玫。
“我也不知道啊，這家夥從來沒見過。”藺玫咬著指甲，神色不似作假。
“看你樣子，在這裏生前死後混了有二十年了吧？連自己地盤上的事都不清楚，你是怎麽當鬼的？”佳佳沒好氣地奚落。
藺玫見她故作成熟的模樣，有些氣不過辯解道：“小妹妹！話可不能亂說！如果你沒有這個小情郎陪著瘋，哪來的機會和勇氣跑到這個這裏來撒野？恐怕剛出門就被野鬼給當成點心吃了，連渣子都不會剩下！”
“你……”
“夠了！你們兩個別吵吵嚷嚷的，佳佳你身為前輩怎麽也跟著不懂事！”這話看似教訓了佳佳，實則也在敲打藺玫這個新來的。
司佳小嘴撅得老高，卻也不說話了，眼神中透著得意。
偏袒！紅果果的偏袒！
藺玫咬牙：“哼！”
張平撕下一張書頁折成紙飛機的樣子，拋飛出去：“用這個吧，跟上它。”
藺玫捏拳咬牙，但還是跟了上去。
在不知其效果的情況下，張平不敢觸碰這些音波。鬼怪這東西大都殺傷力不大，但是都很詭異麻煩，尤其是對於生者來說。
紙飛機緩緩飛行。
“咚——！”又是一聲音波，所有的植物都一片微弱地起伏，好像一陣清風。
紙飛機從前端開始燃燒，到尾端消失泯滅還不足一秒。
陡然，張平感覺世界都停頓了，連植物的彎曲都變得緩慢了，他甚至看到了紙飛機燃燒的最後一絲火花。
瞬間，時間恢複了正常。
也不知他們做了什麽，藺玫隻能疑惑著看著司佳趴在張平背上。看起來都有些疲憊，小姑娘的眼神都有些黯淡了。
“辛苦你了佳佳，在那邊。”張平手指夾著一張書頁，向著對方而去！
藺玫看得一臉懵逼，這就知道了？女鬼咬了咬長長的指甲，麵露掙紮之色再度跟上。
鄉村的路蜿蜒曲折，但也不至於太複雜。
紙張在他的指尖燃燒。
“叮——！”又是一聲音波，但是那聲音陡然間被回彈了回去。
“蠢貨，同一種招式居然用三次！生怕別人想不出破解方法嗎？”張平冷然望去，目光對準了一個破敗小屋，“那裏？”
既然別人出手了，那麽就要打回去，這是張平的做人原則。當然，鬼也不例外。
“所以說我到底該幹嘛，我應該打不過任何一個！”藺玫看了眼萎靡的司佳道。
“看見那些圍觀的家夥了嗎？咱們這兒也需要個吃瓜。”張平那很嚴肅的表情說出這樣的話來，讓藺玫感覺到了對她實力的侮辱。
“你這個家夥！我也是這個地方數一數二的怨靈啊！少瞧不起人啊！”
“笨鬼，親愛的是讓你威懾眾鬼！那些渣滓上來也是很煩人的，別看好像很容易，如果有鬼上來打攪戰鬥，你就等著被鎖在古書裏吧！”盡管看起來有些疲累，但是司佳護起短來依舊中氣十足。
“呃……我，我當然知道，隻是不爽他的說法嘛！”藺玫氣勢一頹，也沒多想，立身站定。
事情好像聽起來是這樣沒錯，隻是若是能猜出他們的意圖就更好了。她隻好遵從指令，陡然間氣勢張開，麵色變得鐵青，極致的負麵情緒讓那些陰影中的東西頓時退避三舍。
果然不愧是能安然進入張平家的單身女鬼！
張平沒有管她，今夜他手捧古書帶著司佳要直接強闖靈宅！
這個居民堆的屋子很有意思，三三兩兩的分布在密林中。不像一般農村居民區沿著一條路或者一條河擺出一字長蛇陣，或者幹脆如同方塊一樣聚集在一起。
張平想起了以前上墳時看到的亂葬崗，也是那樣三三兩兩好像隨便挖個坑埋個人立個碑就行了。也不管你死得整不整齊，又或者是來個大暴雨棺材板骨灰盒還存在與否。
大概由於年代比較久了，很可能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築，土木製加點磚石的房子已經塌方了。周圍到處都是碎磚，還有大片的一人高的野草。最煩人的還是帶著倒刺的藤蔓植物，很影響張平的發揮。
也幸虧他這大熱天的還能全副武裝，依舊還是強行闖到了門前，大門上著可有可無的鎖，鏽跡斑斑。但是可以看出比這破房子新鮮多了，上麵發白的春聯也比門樞都幾乎腐蝕掉的木質大門要顯得嶄新。
顯然，屋子還活著的主人這些年還是有回來過的。
張平竟猶豫了一瞬。
“叮叮！”兩聲短促的音波來襲！
猝不及防下，他隻來得及防住第一波，腦子頓時一陣迷糊，本能想道：“見鬼，學聰明了……”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他就感覺眼前一黑。好像隻是過了一瞬，又好像過了很久。他這才費力地找到肢體的感覺，意識也有了存在感。
“……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外婆瞧，外婆誇我好寶寶……”溫柔的女聲在迷迷糊糊中傳入張平的耳朵。
張平本能想環顧四周，但是動不了，連睜開眼睛都做不到！他從未覺得身體的視覺和觸覺是如此清晰，隻是感覺沿著後頸到腰椎以下異常火熱酥麻，好像意識對肉身的掌控被強行壓製在了軀幹裏。他想起了一些說法，比如“鬼壓床”！
但他憑著自己的意誌撐開了這種詭異的感覺，隻是自己視角似乎有些不對。
“居然進了幻覺！”張平一陣頭疼，幻覺什麽的實在是太麻煩了。
一般來說，代入場景有三種視角。第一視角是主角視角，換到這裏應該是那隻沒見過的死鬼視角；第二視角應該就是旁觀者視角；而第三視角，也就是所謂的上帝視角。
他平靜地與這個女人對視了三秒，猛的一掙，下意識後退幾步。他跳出了這個視角！
幻境頓時一陣不穩！就好像有一條大魚在水下鬧騰，而幻境就像水麵的鏡像，視覺中朵朵漣漪蕩漾開去，又平複下來。
估計鬼怪也很懵逼吧，這個家夥居然就這麽從固定角色中出來了？
張平也一愣，大概他也沒想到自己隻是換了個視角。他不是一個沒見過鬼的小白，手下就有擅長幻境的女鬼，有過專業的訓練，對幻境的抵抗力本來就很強，一般的鬼打牆毫無意義。
隻能說，這個鬼，還挺厲害。
大概是意識到這隻鬼似乎有點棘手，他覺得有必要認真一點了。
張平仔細端詳了下，這個短發女人相貌平庸身材有些發福，小麥色肌膚，耳朵戴著粗劣的耳環狀金首飾。大概還在哺乳期，胸部迷之突起。
很典型的農村婦女，張平思索了一下，大概有些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他喜歡稱其為“記憶回廊”，活人很容易就被鬼怪拖入記憶回廊裏。一般比較隱秘的就是“鬼打牆”一類的微改型，根據活人自己的記憶改動的，走出去需要堅定的意誌。
當然，張平這種經常跟鬼打交道，有了抵抗力的除外。
然後就是比較厲害的鬼怪記憶代入了，解決方法也比較麻煩。
張平最討厭麻煩了，所以他決定橫推好了，雖然事後腦子會有點暈，但勝在簡單粗暴又易操作……
當然這樣玩是有風險的，如果他自己被宰了估計有一定幾率腦死亡。
這樣想著，他再一次看了眼女人。
大概判斷出這個女人的年齡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間，這是他考慮到過去女人比當代女人顯老這一點擴大了區間範圍的。
很明顯，這個女人很可能之前生活在靈宅裏的女人。根據宅院荒廢程度和農村住宅變遷，以及女人服飾。張平所進入的記憶大概是八十年代這裏，經濟程度大約是農村的中產家庭。
那麽，大概二分之一的概率那孩子就是鬼了，還有一半的幾率是那個女人。
女人懷裏是個小男孩兒，張平剛剛的視角應該就是這個小孩子的。她好像根本沒看到自己麵前不遠處的張平，依舊輕輕哄著孩子睡覺。
此時應該是剛剛入夜，張平看了眼周圍。並不太清晰，但是農村的基本配製還是能認出來的。光源來自一盞油燈，放在方桌上罩著燈罩火光搖曳著。房間不大，還很擁擠，農具和穀堆占據了大半的麵積。
北麵的被稱作老爺櫃的神台上，除了放著一個送子觀音和一個小香爐外還有拆了一半的香和燒了大半的蠟燭，牆壁上是大篇幅的偉人壁畫。另一邊的房門緊閉著，春聯都已經褪色了一半。
火光點綴在那些人臉上飄忽著，顯得有些扭曲起來。
張平右手緩緩向放在一邊的農具中的斧子摸去……
“媽！我回來啦！”有女孩兒的聲音響起。
張平心中一緊，手裏卻抓了空！
循著聲音女人抬起頭，張平卻沒有管她，而是陷入思索。
“秀兒，豬草都割完啦！去田裏看看，讓你爸回來吃飯！”女人高聲喊道。
“哎！好！”那邊回應道。
“哇——！”大概是被農婦的嗓門吵醒了，小屁孩兒醒來大哭。
“哦哦哦，不哭，好兒子，不哭不哭哦，乖……”
張平蹲在門口側頭看了母子二人一眼剛想摸口袋，手又頓了頓，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是靈體狀態。
而且，他有半年多沒吸煙了，這是司佳的功勞。
他有些鬱悶，這樣耗時間也沒多大意思。說不定等他出去，對麵已經gg了。
關鍵，他好像變成了一個純粹的看客。
就好像明明應該是開掛玩家，準備秀技術時結果卻出了bug，於是這一關他被迫開始了自律。
有犬吠聲由遠而近，人聲的喧嘩漸漸傳來。
“吱呀！”木門傳來一聲急促的呻/吟。
“小嬸子！來，快快快！把他扶床上去！”有男人喘著粗氣的聲音響起。
“怎麽啦，怎麽啦這是？”女人將孩子放在小籃子裏站起身來。
“媽，爸和九叔他們幾個又拚酒！儂，現在醉的一塌糊塗，路上還吐了一地！”那個叫秀兒的半大丫頭先開口告狀。
女人一聽脾氣開始上來了：“這個殺千刀的，老娘早跟他說少喝點馬尿，我說怎麽回來得這麽晚。瞧著還以為被哪個狐狸精給勾走了魂兒了……”
“哈哈哈，小嬸子先別生氣！這不是國家政策下來了嘛，以後好日子就要來了，大家夥兒高興就和他叔多喝了幾杯！”男人似乎也喝了不少，說話滿身噴薄著酒氣。
張平聞著混著香火味兒的酒氣站起身來，看著油燈下的人影也不知在想著什麽。
“行！看在大侄子的份上我今天饒了他！來來來，我家正好準備吃晚飯，光顧著喝酒沒吃飽罷！趕緊填填肚子！”女人招呼，十分客氣。
男人把那個死屍一樣沉的酒鬼扶上床後搖頭道：“不用了，小嬸子！我們在二子家吃的酒，哈哈，難得有機會宰大戶，大家夥兒肯定得吃的飽飽兒的！那行了，人我也送到了，那我就走啦！”
“那行啊，謝謝啦，那下次一定要來吃飯啊！秀兒，送送你堂哥！”
“哎！好嘞！”一個人影飄過。
“嗨！不用了不用了！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麽！沒事兒！我自己能走，這點酒還怕什麽！我走啦！”
站在男人一側的張平看著這個所謂的堂哥有些火熱地將目光流連在自己堂妹身上，黑暗中似乎也沒人注意。
“你慢走啊！”女孩兒在院子門口高聲道。
“知道了……”人聲漸遠。
張平看著人影重重，燈光搖曳下就像一出皮影戲。但是他仍然沒看出什麽異樣，也不知鬼怪的用意。
他可不信一隻鬼有那麽好心，會請自己免費看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