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奇異古書，靜謐之夜
“吉時已到！”四個血字醒目而又可怖。
恐懼簡直要將趙蓧熠吞沒，她回頭死死盯著張平，就像垂死求生的小獸！
難怪剛剛張平臉色有些奇怪，原來是他親眼看見了血字被畫上去。
紅果果的挑釁，這點張平還是能看出來的，並且稍微有點在意。
“感覺有點奇怪，不過送個紙人算怎麽回事？”他想了想決定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嘁，一個彈丸大的地方，還敢囂張。”
“但是，這裏麵似乎又有些哪些不對，很矛盾啊，那些玩意兒到底是擺的什麽迷魂陣？莫名感覺……有點蠢的樣子。”張平皺了皺眉，咖啡似乎有點苦，扔了一小塊冰糖進去，“佳佳，怎麽樣了？”
消失已久的少女司佳重新掛在了張平背上，她調皮地用小手沾了沾咖啡，放進嘴裏嚐了嚐。
咖啡水麵蕩起可見的異樣漣漪，少女露出一臉滿足的神色：“嗯，親愛的，我剛剛查探過了衛生間，鏡子確實有殘留的靈場痕跡。還有，血字也是靈場所化，我懷疑對方的實力可能要超過我，所以我沒發現有鬼過來。”
“什麽靈場？”
“靈場，在我的推斷中是一種特有的生命磁場。鬼怪就是一個個發散生命磁場的東西，能夠做出各種各樣在普通人看來無法理解的事。”張平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釋。
“而且，按照地球地表磁場和萬有引力強度最強的說法，有靈場的鬼怪難以進入地下也就說得通了。”張平看了她一眼，“怎麽？很奇怪嗎？既然確信鬼怪的存在，找點依據也不算難事。這樣有助於我們解決問題。科學，本就是我們認知事物的一種方式。”
“靈場的強度能大致推斷出一個鬼怪的實力和靈體穩固程度，也就是鬼怪的大致戰鬥力和壽命。鬼怪的靈場，理論上在不斷消散。這些都是規律，類似定律一樣的存在。”
“呦，這樣看起來，我們要麵對的還是個厲害的鬼王啊！”張平那仿佛萬年不動的撲克臉露出一絲輕佻，但是嘴裏的內容就讓人心底發寒了，“你覺得，今晚抹掉這個鬼旮旯子（當地方言）怎樣？”
這問的是司佳。
司佳雖然不及那隻鬼，但是張平也沒打算讓她打架。
鬼王，是張平對能夠聚集起鬼怪有組織力量的靈體統稱。實際上，他自己就是這一帶規模最大的鬼王之一，間接掌控了一片冥土。
“可是，親愛的，不動用‘她’的話，恐怕不行。這裏，有大量的靈場交錯。”少女微微皺眉，好像在為張平苦惱。
“這個家夥，每次出來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讓她再進去。《紅塵異世錄》都難鎖住她，可是個非常頭疼的家夥。而且，她攻擊起來不分人鬼和敵我的，我還不打算屠村。”張平也嚐了嚐味道，不過似乎還是不太滿意。
“這個紅塵異世錄到底是什麽書？”趙蓧熠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
“你想知道？”張平那眼神似笑非笑。
“如果很重要的話，那就算了……”趙蓧熠雖然很好奇，但對於張平這個突然出現的學長還是很敬畏的。
“告訴你也沒關係。《紅塵異世錄》，一本專門收容靈異故事的奇書，我家祖傳的。其中，我利用契約鎖住了七位女鬼，活捉並鎮壓了二十三隻，盡皆化作書籍圖鑒之一，其餘能力不詳。”張平眼中的鋒芒看的少女心慌慌。
他繼續道：“司佳，就是《紅塵異世錄》的第一位寄存者。”
“《紅塵異世錄》規則規定：契約的怪談異誌之主能夠在以書籍為中心不受限製24小時，包括擊殺書籍選定收錄者。時間到達自行回到書籍，再次離開書籍需收錄者決定，否則不得離開。所以，你的小玫姐確實簽的是一個平等的契約。我並不會強迫她幹什麽事。”
趙蓧熠聞言，低頭也不知在想什麽去了。
至於被鎮壓的女鬼如果放出來就沒法收回來了，將會徹底恢複自由，除非再被活捉封印，書籍自動生成其怪談異誌。這些，張平懶得說了。
而契約女鬼的怪談異誌需要其自身口述和收錄者整理，並完成與女鬼約定的契約條件。這也是為什麽藺玫會找到張平的原因。
張平完成了五個執念，這些消息在靈體中流傳了出去。
而其中張平所說的“她”的願望還沒完成，所以才如此頭疼。
因為她的願望是……
“親愛的，為什麽不能答應她呢？”司佳聲音打破了張平的遐想，目光幽幽好像要穿透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內心。
“咳咳！”張平有些眩暈地捂著頭，使勁眨了眨眼睛，他的紅瞳消散了。
想不到，麵對無數鬼怪都麵不改色的持書人，麵對自家鬼的執念卻毫無辦法，隻能逃避。
趙蓧熠一臉木然地看著一人一鬼，明明說的是同樣的華語，偏偏她聽不懂：“……”
“這樣好了，今晚我會留在這裏。明天你去我家住吧，這裏已經不安全，你已經看到了。這裏是片不受控製的罪土，過幾天我把這裏整合一下，看看它們搞什麽鬼。這個世道，鬼什麽時候這麽囂張了。”張平神色平靜，好像剛剛心虛的不是他一樣道。
這片冥土確實不受控製，至少，不受他控製。
不過，過幾天就不一定了。
“真是的，每次遇到這個問題就裝蒜！哼！”司佳小表情恨恨地，氣鼓鼓地磨著小白牙抱著張平腦袋直啃。
當然，由於生者本身極為穩固且不太發散的靈場，這並不能影響到張平什麽。但是給趙蓧熠的眼中就不一樣，那畫麵很有種張平頭鐵的獵奇感覺。
“可是，你那麽厲害，就不能阻止他們嗎？”趙蓧熠盡力忽視司佳磨牙的聲音，希冀地問。
她從一人一鬼的談話中得知，這個神秘學長似乎很厲害，但是不知為什麽不願動用那份力量。
“抱歉，代價太大，不合算。你也不想周圍數平方公裏的人都死光吧？”張平神色平靜地攪拌著咖啡，他現在根本感覺不到司佳的存在了，對於自己成為磨牙棒的事實毫不知情。
趙蓧熠嚇得一縮腦袋，那隻鬼得有多厲害，弱弱道：“我知道了……”
冰糖在杯中撞擊出清脆的叮鈴聲。張平的目光卻已經越過少女，盯著窗外逐漸消散的血字，嘴裏小聲呢喃：“至少那個老太婆有一點沒說錯，萬物都需要懂得敬畏啊，就算是鬼也不例外……”
雖然這兩天對於膽小的少女來說，大概是這輩子以來最刺激的時候了。但好在現在有張平這個大活人在，趙蓧熠也不那麽害怕了。
這個神秘的學長從頭到尾都給她一種事態一直在被把控住的感覺，而且事情雖然有些棘手但尤有徹底翻盤的底牌。
張平還把藺玫放了出來，他並不擔心這個女鬼和罪地其他鬼怪串通起來加害自己。
隻是他比較討厭女的嘰嘰歪歪罷了。
果然藺玫嘰嘰歪歪一大堆，她和張平已經算是熟悉了，剛剛這個家夥利用她不懂規則讓她在猝不及防下被收了回去。於是，這個女鬼氣得直接放棄了女性的矜持，直接將他從社會道德到價值觀批駁得一無是處。
但張平早早地讓小司佳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隔音效果超讚！
藺玫氣得咬牙跺腳，但是奈何她打不過司佳，隻好捏著鼻子走開，在趙蓧熠屁股後麵驅寒問暖。
趙蓧熠還是有點怕藺玫，不過，藺玫看起來即便做鬼也性格豪放，大大咧咧，很容易就讓少女放下心中的負擔。
這個女鬼真是追趕潮流，為了展現自己的氣質收割少女的好感度，又換了身居家的圓領t恤和牛仔短褲，兩條大長腿在黑暗中白得耀眼。就連趙蓧熠這個女孩子都忍不住在那白花花的大腿上掐一把。
反倒是張平變成了個老和尚一樣，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眯著眼睛很是清閑。不時咪一口咖啡，一點也不為美色所動，也不知是不是網上傳聞的無稽之談什麽的……
趙蓧熠是需要寫作業的，但經過剛才的折騰，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多鍾，明天還得早起上課。
她起碼要花一個半小時完成作業，真是低到發指的效率。
由於東臥室出現的奇怪娃娃，趙蓧熠是暫時不想住了，她搬進了西屋。
西麵原本是她母親的屋子，後來一直空著，裏麵的陳設基本沒動，這兩個月來少女都有很認真的打掃房間。所以，裏麵看起來還和以前一樣，可以直接入住。
“佳佳，你可以鬆開我的眼睛了嗎？”
“兩個狐狸精……”小女鬼嘀咕道。
說著張平放下咖啡，進入西屋隨意看了看，首先確定了安全。
裝飾也很溫馨，粉色係牆紙窗簾，有辦公桌台燈，還有整整齊齊的教案。
張平拿起相框看了眼：“你媽媽還真是個精致的女人。”
他輕輕放下，裏麵的女人抱著一個肉乎乎的小女孩兒，笑的可真溫柔。
“嗯，媽媽說，人可以不追趕潮流，但是一定要體麵。”趙蓧熠搬來書籍資料，小聲點頭道。
“嗬。”張平沒有多說什麽，看了眼衣櫃，同樣的大鏡子。
大概是磨牙磨累了，司佳正把自己的腦袋疊在張平的腦袋上。小姑娘好像有些無聊，歪著小臉蛋像貓兒一樣打著盹兒。
鬼也是會精神疲累的，雖然不會睡覺，但也要休息。
張平沒看見關於趙蓧熠的祖父母的信息，按照中國的傳統來說，有點說不過去。
“你母親什麽時候來這個小鎮的？”張平問道。
“大概在我出生之前吧。”趙蓧熠不做他想，直言道。
“哦，也就是說，你媽媽不是本地人了？一個年輕女人，帶著身孕孤身來到一個陌生的小鎮，真不容易。”張平感歎著，觀察趙蓧熠的反應。
少女抬起頭，認真道：“媽媽說，父親的祖籍就在這個小鎮上，所以才來的，隻是一直沒線索。”
看她認真的模樣，張平沒有多說什麽。
究竟什麽樣的渣男，居然能讓這樣的女人拋棄一切來追？
“還真是個有水平的人渣，不過更讓人厭惡了。”藺玫看了眼張平，頗有點指桑罵槐的意思。
她在趙蓧熠家就像自己家一樣熟悉，直接撲在趙蓧熠母親的床上打滾了。
張平根本不理會她。
少女搬來一個座式電風扇，她的小臉因為劇烈運動變得紅撲撲的了，不複剛剛受到驚嚇的蒼白。
九月還是比較熱的，更何況這幾天一直都是大晴天。
當然，張平除外。他就算在盛夏，還是家裏二樓向陽那麵最熱的如同蒸籠一般的地方，他也沒開過空調或者電風扇。他似乎體溫一直都比較低，甚至多數時候低於環境的溫度，也不知是不是和鬼怪接觸久了的緣故。
他也沒有一點紳士風度，根本沒打算幫助少女一把。不過少女也同樣沒有寄望於這個奇怪學長，做完準備後就打開書包拿出作業。
看著趙蓧熠筆身抖動，張平感覺有些無聊，從懷裏掏出鋼筆，在古書上同樣寫寫畫畫了起來。藺玫托著臉頰坐在床沿呆呆看著咖啡冒著絲絲白汽緩緩隱去，就連司佳也消失不見。
此時房間裏看起來就隻剩下兩人，室內空氣中也隻剩風扇聲和紙張時不時的喧囂，筆頭的沙沙聲與兩人平穩的呼吸聲交錯被掩蓋了下去，填充滿了靜謐。窗外傳來蛙鳴，伴隨著夜間特有的濕潤涼氣緩緩透過紗窗，流淌在緊靠窗台的桌麵上，搖曳著咖啡冒出的縷縷熱氣又被電風扇吸走。
“砰！”張平掏出手機輸入了一個信息便扔在了桌上，引得趙蓧熠不由得側目了一下。“叮咚”，一聲信息提示音響起，張平仿佛沒聽到。
他再也沒有管，倚著窗台而立，雙手搭在上麵自有幾分灑脫感，連眼睛似乎都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著什麽事情去了。
有月光緩緩透過叢生的樹梢透了進來，緩緩籠罩了張平。若不是在這個詭異的世界裏，這該是一個多麽溫馨的畫麵啊！
院子在月光下的斑駁裏，好像有大片的血跡在蔓延，樹梢開始異動。
風起了。
張平神色一直未變，但眼中紅瞳已經烙印一般浮現。
他戴上黑色麵具，望著院子中的不速之客。
白色的影子，唯一可見的是它的那張臉。
那張塗抹了不知多少粉底的臉露出詭異的笑容，五官就像黑洞，它臉上的皮膚裂開露出鮮紅的血肉。鮮血從五官和裂隙中滲出，又將慘白的臉塗成另一個鬼樣子。
“嗬！現在的鬼可真沒素質，進門都不敲門的嗎？”張平低聲喃喃。
“敬畏……”這隻毫無素質的鬼裂開嘴，吐出這樣的詞。
“沒錯了，誰該值得敬畏，那都是打出來的，”但張平平靜地抽出懷裏的《紅塵異世錄》，撕下一張書頁，“那麽，今天的怪談，我就隻好從你這裏毫不客氣地收下了。”
“嘩嗒！”張平打開了紗窗，夜間的陰冷撲麵而來。
對方陡然消失不見了。
張平的異動驚動了還在苦思冥想的趙蓧熠，少女本能反應道：“哎？張……學長你在幹嘛？快把窗戶關上，會有蚊子的！”
“小朋友，你好好寫作業，今天天氣不錯，學長我要出去溜達溜達。”張平道，麵具上點綴的雙眼有點嚇人。
“啊？”趙蓧熠被這般敷衍的說辭給驚住了，大半夜出去溜達？
說完，不顧少女的愣神，張平一個起身躍出了窗戶消失在了院子門口。
他走後一張書頁飄飛燃燒，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