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送葬之人,神秘紙人
少女剛要尖叫,小嘴就被大手捂住。
“不許叫,是我。”張平有些悶悶的聲音從麵具後傳來。
趙蓧熠看了眼那獨特的紅瞳,確認了身份,心情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神色驚惶未定。
也不知這個半路撿來的學長什麽路數,他的麵具看起來很是詭異,也不知是用來幹什麽的,讓少女的心裏很是不安。
張平抬起纖細蒼白的手指了指前方,趙蓧熠向前看去。
遠處的楊樹上掛著一個白花花的東西,由於這裏的樹並沒有怎麽修剪枝杈,隻能依稀看到。
但是,趙蓧熠明明記得,以前那裏根本沒有什麽東西的啊!她每天放學回家都是從這裏經過的。
“看來沒錯了,確實是一個罪地。”張平篤定道。
“什麽最低?”少女聽覺不錯,張平小聲自語也被她聽見了,於是忐忑問道。
“罪惡的罪,這是我對於曾有大量人員非正常死亡的地點的稱呼。”
聽他這樣介紹,少女臉色又白了白。
張平並不介意她知道,既然她問了,那麽稍微費點口舌介紹一下也無所謂:“罪地都是活人造的惡,這也是用這個稱呼的原因。”
“理論上存在越久的鬼越是凶險厲害,罪地裏的就更可怕了。我國曆史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兵荒馬亂中度過,內外各種屠殺不在少數,人性之惡更是體現到了極致。”
“所以,鬼和鬼的差距也很大。當然,還有自然形成的鬼怪聚集之地,我一向習慣統稱為冥地。”
聽到他這樣介紹,趙蓧熠心裏有些發毛,不太敢往前走了。她下意識抓住張平的衣角,手心直冒汗。
張平藝高人膽大,毫不在意地前進,這個地方有意思。
趙蓧熠不敢獨自留下,隻好硬著頭皮一塊兒走。這個少年看起來很自信,很有把握的樣子,也不知真假。
趙蓧熠雖然不敢看,但是又忍不住,隻知道應該是吊死鬼一樣的東西,那麽按照常識隻要不看臉就好。
於是她悄咪咪睜開一隻大眼睛,果然看到一雙赤著的腳,似乎有很多傷痕。她稍微往上看一點點,居然沒有衣服?
她果斷紅著臉不看了,居然感覺有點自責,覺得褻瀆了死者。
而張平是抬著頭靠近的,鬼瞳微縮,麵具下的神色嚴肅,立刻對這個鬼怪的死因有了幾分判斷。
“你要阻我嗎?不管你生前遭受了什麽,你現在會死的。”張平直言道。
他也是夠狂的,在鬼怪麵前提生前,一般人早被嚇破膽了。
“嘻嘻嘻!”若有若無傳來笑聲,似乎在回應。
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中,張平不為所動,趙蓧熠向他又靠近了一點。這真的還是她生活的地方嗎?
那吊著的屍體有血隨著傷痕累累的屍身淌下,原本背對著張平的屍身似乎被什麽力量推動轉過身來。看來,這隻鬼根本不怵所謂的持書人。
他已經不想多說什麽了,攤開書,“嘩嚓”撕下一張紙,這樣的小鬼他根本沒打算當回事。
戰鬥一觸即發!
“等一下,”陡然有蒼老的聲音道,“我們這裏並不太歡迎外人過來,尤其是晚上,你們回去吧。”
張平動作一頓,扭頭看去,聲音很是遲疑:“你是誰?”
趙蓧熠聽到熟悉的聲音,睜開眼:“孫婆婆?您?這是怎麽回事?”
此時吊死鬼消失了,隻有一個拄著拐棍站在屋前的老太太。老太太很老了,皺紋能夾死一隻蒼蠅,眼睛眯起一條縫也不知能不能看得到光。
孫婆婆並沒有回答二人問題,而是叮囑道:“閨女,回家吧。太晚了,不太安全。”
“老家夥,你以為你有點本事我和親愛的會怕你嗎?你好像很囂張的樣子,敢拒絕我們進入?”趙蓧熠突然聽到一個好聽的女聲從身側傳來,下意識看去。
她扭頭就與一個漂亮的臉來了個麵對麵,被嚇了一跳,趕緊退開了好幾步。隻見她穿著白裙趴在張平的背上,全身被黑色的長發包裹著。
她臉色有些不好看,那個少女就這麽直勾勾地俯視著自己,那熟悉的紅紋瞳仁帶著詭異的吸引力。
“你看到了?”她剛想提醒,張平轉頭就道,“她叫司佳,你可以叫她佳佳。她是我的鬼。”
少女腦子裏突然想起一句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她嘴裏的話深深被咽下了,這個世界太不可思議了。她已經失去了理解能力,隻能當一個吃瓜群眾,雖然貌似事件的主人公應該是她。
“老太婆知道最近殯葬官的名頭,並沒有想和殯葬官作對,老太婆還不想被送葬呢。不過,老太婆在這裏隻是給了個警告,你們愛不愛聽是你們的事。人啊,總該學會點敬畏的。”孫婆婆這樣說著似乎也並沒有生氣,拄著拐棍轉頭離去。
趙蓧熠明明記得這個老婆婆性格古怪至極,難以接觸,很不好說話的。平時都不愛搭理人,誰惹惱了她,那是要被活生生罵幾個鍾頭的。今日怎麽就這樣掩旗熄火了?
但張平心底卻蒙上了些許陰影,看著老太婆離去,他感覺這趟活兒可能虧大了。那隻該死的女鬼絕對不老實!
“你又有一個新外號了?叫殯葬官?”司佳對著張平耳朵呢喃道。
“它們喜歡就好,我並不太在意。”張平道。
“我還是喜歡持書人這個外號,很好聽,有氣質。”小女鬼親昵地和他說著悄悄話。
“如果你喜歡我就讓它們都這樣叫。”他那禁欲係的臉說出這樣讓人膩歪的話,實在是叫人有些麵紅耳赤。
“嘻嘻嘻嘻……”
到底是鬼怪,從空靈到古怪的笑聲讓拉開距離的趙蓧熠心底有些發毛,她有些後悔帶張平來了。感覺他似乎更加危險的樣子,起碼她沒見過有人會在背上養了隻鬼的,聽都沒聽說過。
而且他還帶著鬼麵具,就更像是邪教組織了,妥妥的一個大反派。
隻是她顯然沒有那種巾幗英雄的氣概,甚至懷疑如果說實話的話警察會不會把她當成精神病,這可是個推崇科學抵製迷信的時代。
張平其實依舊看不見司佳,也聽不見她說的話。但是,當開啟鬼瞳時,他與司佳是心靈互通狀態的,並且能夠感受到她的重量和觸感,甚至能聞到一絲甜腥味。這是她告訴張平自己存在的依據,雖然她很少離開張平的身體,恨不得做個連體嬰。
張平每契約一隻鬼怪,就能借到她們的某一項能力,這跟他手中的書籍有關。鬼瞳是書籍給的命名,但在得到的同時他也必須失去一些來交換。比如,他無法看見司佳,也無法聽到司佳說的話,甚至鬼瞳不開啟他都無法感覺到司佳的存在。好在書籍給出了一個用鏡子能看到司佳的的方法,否則估計張平會瘋掉。
這也是為什麽張平臥室裏有那麽多鏡子的原因之一。
張平能感覺到司佳的小臉涼涼的,很柔軟。
他堅定了要進去的信心……
這個青年組所在地很暗,到處都是樹木和灌木叢,路邊不遠處是蛙類和昆蟲在大合唱。剛剛還沒聽到這些小家夥們的聲音,現在卻感覺很是熱鬧,直到它們的聲音又小了下去。
趙蓧熠告訴張平,旁邊是運河,河堤比較陡,要小心一點別踩空。之前有個醉漢大半夜不小心掉了下去,結果沒爬得上來淹死了……
“嘩啦!”一陣水聲。
事出突然,趙蓧熠剛反應過來張平就不見了。旁邊灌木中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隻聽一聲嗬斥:“膽子不小!去!”
茂密的灌木中透出火光,向著河中飄去,趙蓧熠分明看見一張臃腫的臉驚鴻一蹩,消失在河心。
她急忙上前幫忙,張平有些狼狽地從灌木中爬了上來。腦袋上還粘了根草根,那隻靠著河邊的棕色馬靴上也有一個濕手印。
“佳佳,我最近是不是太低調了,連這種玩意兒都敢爬到陸地上來?”他的臉色有些難看,這些天來他也是頭一次遇到敢直接襲擊到他頭上的鬼怪!
“親愛的對不起,這個家夥很狡猾,我沒抓到他。而且我能感覺到這個地方越來越深的惡意,我們要小心了。”司佳鬼瞳盯著河麵神色凝重,表情似乎有些不甘心。
她不是水鬼,根本靠近不了水麵。
“不要緊,我可不怕它們出手。哼,看來是想和我們玩陰謀詭計了,這群看來也是一些下三濫的東西。它們還是太過得太逍遙了點。”張平雖然這樣說著,但是卻更加謹慎了。
同時他對趙蓧熠道:“小朋友,你最好離我近一點,否則被殺掉我就能輕鬆許多了,也不用繼續進去了。”
這話太可怕了,趙蓧熠還是有些語文功底的,稍微向張平靠近了一點。起碼自己出事,應該夠這個家夥拉一把的時間的。
雖然她對張平稱自己為小朋友很有些怨念的:“你自己也沒多大嘛。”
當然,她也隻能在心底這樣道。
當然,張平也終於不再裝逼,打開了手電筒模式把手機掛在了胸前。有了燈光,趙蓧熠也安心了一點。而且,燈光對鬼怪也是有一定威懾力的。
隻是這樣更加顯得周圍奇怪了,趙蓧熠看著三三兩兩的綠色幽光緩緩遊蕩。
“哇嗚——!”
“哇嗚——!”
………
陡然響起的嚎叫聲讓張平停下腳步,趙蓧熠下意識又靠近了幾步,顯然又來找安全感了。
“這……”趙蓧熠咽了口吐沫,牙齒有些打顫,小聲道,“這好像是有小孩兒在啼哭!”
“應該是貓叫。”張平解釋。
“可是我們這兒沒人養貓啊!”趙蓧熠有些想哭。
“是嗎。”張平沒說什麽。
這段破路事兒還真多,她到底是傻到什麽程度才能無知無覺走到現在的?或者說,這個藺玫似乎也有點本事。
“我記得,我能借用的藺玫的一個能力是……嗬,這下有意思了。”張平自言自語著。
張平看著周邊一縷縷糾纏的霧狀因果絲,就像整個居民都點在被黑霧籠罩。這還真是個詭異的地方,難怪連鬼來了都失蹤。
不過終於要到家了,不遠處就能看到房子的輪廓,趙蓧熠的心頓時鬆了下來。她的步子都變得輕快了些,走在了前麵,迫不及待想要回家了。
“前麵就是我家……啊!”趙蓧熠在即將回家的放鬆之際,結果看見自家門前吊著一個詭異之物,急忙抱著張平的手臂埋到他懷裏了。
“嘻嘻嘻……”又是一陣若有若無的嬉笑。
“你就不能膽子大一點,不過是個紙人。”張平麵不改色,這些鬼的花招基本差不多。
這裏麵甚至可能有活人參與的痕跡,他決定先看一看再說。
而司佳就管不到那麽多了,看著投入心上人懷抱的少女,撅起小嘴有些不爽。
“啊?”少女有些迷惘地抬頭後望,果然發現是個等比例的紙人,但是大半夜掛在人家門口還是很恐怖的。
她有些尷尬地放開張平的手臂,同時在司佳的目光下有些害怕和心虛,她跑到門前取下紙娃娃。
“這是誰啊?為什麽給我家門上掛這個?”哪怕她很懦弱,但是該生的氣還是一點都不少的。
這個紙娃娃看起來非常劣質,就算某些挑戰三觀的手辦都不能比,但質地還行。紙人看起來是個胖胖的大頭男孩兒,剃著瓦片頭,臉蛋畫著兩個紅彤彤的圓,短手短腳,呈“大”字型。而且,裏麵似乎還有些什麽東西。
“紙娃娃是送給死者的,我看,有人要給你送葬啊!嘻嘻嘻嘻……”司佳向來是有仇報仇,還不帶隔夜的,讓她不爽了自然要立即找機會還回去。
趙蓧熠看著娃娃,仿佛司佳嘴裏的嬉笑是它發出來的,心中有些發毛。
“你把娃娃拆開來看看,我好像聞到了點怪味。”張平看著這個娃娃,總覺得有些奇怪,像是農村某些迷信的鬼神之術。
當然,根據張平的接觸和實驗來看,大多數應該是子虛烏有。但是不排除這種通過古老相傳的手段做出損人利己的行為的可能性,事關陰冥,這是個毫無底線的區域。
趙蓧熠遲疑著掰斷娃娃的一隻手臂:“哇嗚!”
立即小孩兒哭聲傳來,一股惡臭直衝趙蓧熠的腦門,驚得她趕緊把娃娃扔了出去!
燈光照射下,有點點白色灑出,好像米粒一樣。
“那是大米?”趙蓧熠正了正眼鏡,有些難以置信,而那不知從哪裏傳來的嚎叫聲還未停歇,就好像真正的娃娃在哭喊一樣,讓她有點焦躁。
張平移過燈光照亮紙娃娃,蹲下看著正在微微蠕動的“米粒”道:“哦,都是蛆蟲,應該是裏麵的屍體腐爛掉了。”
“嘔!”張平剛說完,趙蓧熠開始扶牆狂吐。
這大概是她所經曆過最刺激最有味道的一天。
趙蓧熠家不大,和大多數農村家庭一樣的小院子。正屋坐北朝南,兩邊連著的是東西臥房。東邊能猜出是灶房,因為有著煙囪。西邊應該是倉庫之類的,隻有南麵被小小的磚頭圍牆圍上,大約兩米五。
院子裏有晾衣繩,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看來女孩兒的生活技能已經點滿了,算是很幹淨整潔了。不像張平的家,已經可以當成恐怖電影片場了,而且房間裏也是髒亂差。
而趙蓧熠打開門就俯在自來水池邊瘋狂地洗手和漱口,看來還有點潔癖。
張平推了推正屋門,門沒鎖,越過門檻找到了開關開了燈。裏麵除了一些桌椅還有櫃台上的茶具,就剩一副彩色相框,相框裏的女人並沒有多美豔。但是渾身自帶一股子氣質,微笑著帶著暖意。想來就是趙蓧熠的母親了。
據說她是被土方車碾過,當場死亡。
“嘖!真是一個惡趣味的世界。”張平評價道,也不知是在嘲諷什麽。
整個屋子裏都是用米色塗料裝飾的,頂部帶著粉色花紋的天花板,並不像大多數平房那樣裸露出房梁和屋頂結構。
這裏還真是溫暖到讓人沉迷,可惜外界冰冷得像個地獄。
張平隨意地看了眼日曆上麵的圈劃:
9月1日,開學!
9月10日,教師節!
9月12日,去看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