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明

  關於清明，想到最多的便是那冷清的雨，總是稀稀拉拉的下，一陣又一陣的下，似乎清明是雨的節日，而人隻是雨的配角。


  說實話，我很不喜歡清明，因為我不喜歡下雨，特別是那種連續不斷的細雨，一下就是好幾天。天空就像一個被拋棄的怨婦，總是在哀怨，在悲傷，連太陽光都因為她的哀怨變得黯淡，變得灰白，變得淒涼。


  因為一場不停歇的雨，人就容易被限製在家裏，被限製在這方寸之間，就算是路上的行人也會快點趕回家。


  而我後來對清明有所改觀，是因為一個人，正是因為他，我知道了清明的靜美，一種關於安靜的美。


  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也可以因為一個人，喜歡一個節日，一個有他的節日，即使是清明。


  2015年4月5日，星期天，清明，小雨轉晴。


  前兩天，天是哀怨的，天與地通過絲線般的細雨連接在一起，二者的距離也好像被不斷拉近，天就山的那邊，雲汽正往山頂匯聚，仿佛天與地的界限被雲霧模糊了，這該是黃葛大仙所謂的神通吧，天地無棱。


  今年的清明，感覺跟以往的不一樣，心中多了種所謂的向往，多了種渴望。


  在以往，清明是我最討厭的節日，不是因為清明是個悲傷的日子，而是我討厭下雨，那雨像極了女人在流淚，像天空在感傷別離。


  而且，每次清明去上墳，去祭奠逝去的人，都要爬山，泥濘的山路仿佛會吸走人的精氣神，走到一半整個人就快不行了，清明是我認為最累人的節日。


  而今年，關南回來，他會和我們一起去。


  前天晚上，關叔給關南打電話回來，讓關南清明去上墳祭奠，祭奠哪些曾經的親人，即使被泥土所深理，但也要有人去看望他們，因為我們還沒有忘記他們，否則他們是真的在這個世界死去。


  有一種說法，人的死亡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心髒的不再跳動，意味著生理上的死亡。第二階段當葬禮的結束時，就意味著社會意義上的死亡。而最後階段的死亡，是被世界上的最後一個人遺忘，包括他的親友。


  昨天晚上，老媽就把供品和相關的東西準備好了，包括關南那份(好像有什麽歧義)。畢竟關叔打電話來，拜托我老爸幫一幫關南，關南可能都已經忘記位置在哪裏。


  今早，天上還是飄著細雨，像線，卻又太短了，而山腰處還有雲霧在徘徊，遲遲不肯飛升上界，又是一個留戀人間紅塵的仙子，隻是不知道她愛的是哪個凡夫俗子。


  其實，清明節也有一個好處，如果天氣好的話，可以去看山間的野櫻桃花，那雪白的花朵是山中的精靈，一年當中隻會短暫的出現一周左右。風啊，雨啊，都嫉妒她的美，風吹過，雨打，讓她飄落在地，最後成為泥土的一部分。


  上午九點左右，天上的雲開始散開了，終於不再陰沉，光與熱也可以那層薄薄的雲來到地麵。


  雲霧也散了，再偉大的愛情也敵不過天規戒律的約束。


  我們也該上路了(總感覺有歧義)，穿上雨靴，我們在泥濘的山路上前行。雨後的山路特別難走，雨水與泥巴混雜一起，變得特別黏，每一個腳步都要深熟慮，一不小心就會被黏住腳，要用很大勁才能掙脫。


  老爸走最近麵帶路，背上背著的背兜裏裝著待會上墳要用到的東西；其次是我弟弟寧寧，我也搞不懂他，上墳有什麽好玩的，這麽激動；然後是關南，他也背了一個背兜，裝的是一些吃的和喝的，畢竟要走很久的山路。

  而我作是兩手空空的，跟在他們身後，還總是恬不知恥的說我累了。


  走了很久，很久，很久，終於來到了第一個可以休息的點，也就是我奶奶躺的地方。


  看著老爸擺好供品，插好香蠟，我和弟弟幫著燒紙，我們三個人再依次磕頭，禮成。最後，在不遠處的樹上，掛上一串鞭炮，然後點燃，我認為這主要是喚醒地下沉睡的魂靈，提醒他們有人來看他們了，他們還沒有被忘記。


  關南就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臉上看不出悲喜，他總是這麽安靜。


  老爸讓我們休息一會兒，待會去下一個地方。


  說完，弟弟就去撿哪些，沒有爆炸的鞭炮，特別是那種引線長的。老爸沒有說什麽，可能是小時候他也是這樣的吧。


  而我，則小聲對關南說。


  “想去看野櫻桃花嗎？就在不遠處，幾分鍾就到。”


  “好啊。”


  “那，跟我來吧。”


  我們穿過由不同的樹木組成的小王國，踩在或長或短的野草身身，去的路十分難走，因為很少人會去哪裏，或許隻有我知道那有一棵野櫻桃樹，開花，結果，落葉，如此反複不知道多少個年頭。


  我們很快就看到在一片綠色之中，有幾抺雪白透過空隙，指引著我們繼續向前，好讓我們來到她的身邊，訴說好久不見的衷情。


  近了，她好像又長高了一點，現在隻比周圍的叔伯們矮一點，有一種迎頭趕上的氣勢。


  她是一個愛幹淨的姑娘，每次見她，她都是白白淨淨的，身上沒有半點塵埃。


  同時，她也是一個傲嬌的姑娘，隻有抬起頭，才夠資格去欣賞她的美，不會半分屈就自己。


  我雖然已多次見識過她的美，並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但我還是陷入她的美，走山路帶來的被疲勞一掃而光，細嗅空氣中淡淡的花香，讓你我回到相遇那刻。


  很快，我就回過神，仔細的看著身邊的關南，卻再次失了神。


  他癡迷的望著她，像好久不見的情人，心中即使有千言萬語想要告訴對方，可到了麵前，千言萬語化作深情的對視，一個足以撫平好久不見的哀思的笑容。


  關南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就像櫻花綻放的瞬間，然後花香才慢慢飄散在空氣中。


  我有點不高興，不知道是為什麽，也許是爬山累了吧。


  “關南哥，幫我拍幾張吧，記得要拍得美美的。”說完，便把手機遞給了關南，而自己就來到櫻桃樹下擺姿勢。


  櫻桃樹下有昨夜，或者是前天被雨淋落了的花朵，樹下傳來的花香最為濃鬱。


  關南哥拍得很好，隻是我的那雙雨靴破壞了美感。


  同時，我也給關南拍了幾張。白色的櫻花樹下，抬頭望向遠方的少年，你在思念著誰。


  事後，我們靠著櫻桃樹坐下，放空自己。


  “對了，小菲，你怎麽知道這裏有棵櫻桃樹花會開得這麽美。”


  “因為我鼻子好呀！”


  “你是通過花香找到的？”


  “是啊，前年清明沒有下雨，是三天的大太陽，她的花香被飄了過來，然後我順著花香，才找到了她。”


  沒過一會兒，老爸在哪邊叫我們走了，該前往下一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