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凝魄術
天地有靈,萬物有魄,一念凝之,一念散之。
子笙撚了兩把胡須,意味深長地笑道:“天機不可泄露!不過……用它解你如今之困,還是可以的。”
“我知道它不是一般的石頭,但它難道還能助我凝聚玄氣麽?”容覆問道。
子笙祥和一笑,“那倒不是。玄氣這種東西,人人各不相同,由內而生,生生不息。你求不來,他人也取不走。所以須得從根源處解決,也就是你自身。”他不緊不忙地慢慢敘道。
“我明白。”容覆點點頭。
子笙繼續道:“玄氣修煉,需以根本為主,以方法為輔,以練習為續。你既能問,練習自是不缺的,可是方法出了問題?”
容覆堅定地搖搖頭,“絕對不會!我雖然在武功修習上無甚天分,不過在文墨之上我還是有信心的。”
“那便是根本的問題了。”子笙捋著須起身,將琴擱於竹案上,又悠然地煮著那一壺微熱的濁酒。
容覆跟在他身後喃喃道:“聖人有雲,勤能補拙……”
子笙啐道:“什麽聖人聖人的,那套東西要真有用,你也不會到此處來了。”
“……”她還從未見過不屑聖人之言者,一時怔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應答。
子笙回身看到她這副模樣,不禁一笑,“聖人之言於普世是有道理的,但也不是沒有個例。”他看這她笑笑,“小子,把手給我。”
容覆雲裏霧裏地抬起手,便見他閉起眼,右手捋著順,左手搭著脈,有模有樣地給她把起了脈,“嗯……身子骨還算硬朗,就是總覺得——”他拌拌嘴,又搓搓手,勾起懸念道:“缺了點什麽。”
容覆忙追問道:“缺了什麽?”交天樞為她把了那麽多次脈都沒發覺,莫非這位笙前輩還真有幾分能耐?
子笙無賴似地一笑,“不告訴你!”容覆剛要發怒,他便忽將話鋒一轉,“不過呢——我看你頸上的這塊玄石與你有緣,你不如問問它?”
“它確實與我緣分菲淺,隻是這石頭又不會說話,我如何問它?”容覆無奈道。
“天地萬物皆有靈性,隻要你用心感受,就能與其相通。”他一邊說著,一邊墊著濕布拾起壺蓋,還頗為陶醉地品了品酒香。
“酒煮好了,你來嚐嚐。”他邀她坐下,又給她斟了一小盞,“當心燙。”
“前輩……”容覆遲疑道:“我……喝不了酒。”
“男子漢大丈夫,小酌一盞無礙的!”他勸道。
男子漢大丈夫,喝點酒怕什麽?
這是他說過的話。
容覆透過朦朧的月色細細觀察他,眼中沉澱了無盡歲月,可那隱約蕩漾的秋水卻是那麽像他,還有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沒有冷傲單薄,盡是一攬令人安心的光華。
輪廓與他相異,可神情卻是無比重合。
原來他身上有周玄的影子,所以她才能那麽無所畏懼。雖然他說話總是雲深霧繞,可她還是會選擇相信他。
子笙見她發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喝個酒罷了,發什麽呆啊?”
“抱歉。”容覆還是忍不住問道,“我隻覺得您好像我的一位朋友,您有什麽親人嗎?”
子笙一愣,他尚記得那年,家族血脈被趕盡殺絕,血流成河……
“大約都死光了吧。”他澀澀笑道。
“我不是有意……”她亦深曉親絕之痛。
子笙擺擺手,“十多年了,我早就忘了他們什麽樣子了。來來來,喝酒喝酒,待會該涼了。”
一盞溫酒下肚,容覆隻覺身子微微發熱、腦袋微微發脹,沒多久便失了知覺。
總算把這個小祖宗哄睡著,子笙拿起羽扇扇了陣風,便將她平放在白月石上。
他拿出一個削好的竹筒,用刀片在她心頭劃開一個一指寬的小口,再以玄力將她的心頭之血引入竹筒之中。
隨後用千生百轉膏止了血,將她頸上的玄石取下,放在一個陰陽八卦陣之中,正對著林上的月光。
玄石本就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再將她的心頭血從上方淋下,這陣法頓時便宛如令一個星空。
他拿起古琴坐在一旁,順著竹林間回蕩的風聲奏起了《凝魄散》。
絲絲繞繞,飄飄散散,浮浮沉沉。
隻見這一方竹林圍成的空地靈氣四溢、芬芳絕塵、星光如炬,直到閃耀地隻餘一片光芒,才漸漸暗了下去,環著玄石繞了九九八十一周,再流向容覆的身周。
它們似抗似拒、似思似念,圍著她又爭鬥了整整七十二個小周天,才漸漸黯淡下去,溫順地與她融為一體。
他緩緩收了手,長紓一口氣:“總算是成了,我們有緣再會。”
……
次日清晨,辰楓、章勺、交天樞、聞人襲他們找到她之時,她正甜甜地枕在溪邊。
“阿覆!”聞人襲忙跑去伏在她身上,輕輕搖了搖。
交天樞摸她脈象,不僅沒有異常,甚至比以往還要有活力一些,便溫溫一笑,“她隻是睡著了。”
“睡著了?”聞人襲似笑非笑,“虧我們還擔心那麽久!”說著便揉揉她的小臉。
容覆這一覺好似睡了很久,並且十分地安穩踏實,惺忪地睜開雙眼,喃喃道:“阿襲,你做什麽?”
“你還問我做什麽?你昨晚跑哪裏去了?”聞人襲的一雙鳳眸甚是好看,倒看得容覆有些難為情。
她腦中還殘留著宿醉的餘韻,坐起身暈乎乎道:“竹林。我到了一片好大好大的竹林,竹林裏有一間小竹屋,那裏有一位前輩坐在石頭上彈琴。”
辰楓笑道:“容兄弟,你莫不是在做夢吧?我還從未聽過這扶風教有什麽竹林呢!”
“是麽?”容覆緊了緊眉,那分明很真,怎麽可能是夢呢?
“我們昨夜找過這裏,那時候容兄弟確實不在此處。”章勺應道。
容覆點點頭,“我昨天打水之時忽聞一陣琴聲,便是循著它找到那片竹林的,絕不會錯。”
交天樞抿嘴一笑,“能安然回來便好,改日我們一道去尋尋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