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群英會(九)
慢條斯理、有條不紊。言畢,他亦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輕邁雅步、手持配劍,在曹酉的侍候之下才緩緩落了坐。
敬重他仙風道骨、舉止優雅的人自然是不會出言打擾;覺得他是裝模作樣、故弄玄虛的人也看在千華門的名聲上給他留了幾分臉麵。
但這些看在他眼裏,卻都是九州眾人對自己這位“仙尊”的心悅誠服。
不過他的美夢還未開始,便被突然傳來的戲謔之聲打破了。
“師父,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來的路上不小心踩到了一個幼童的歲鞋,被他娘給纏住索賠,故而來晚了些!”
隻見空中有一抹湖藍劃入天壇中央,仔細瞧去,才發覺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
男子收了劍落地,笑得狂狷邪魅,“哦不對!您如今不是我師父了,我應該稱您‘天市道人’才對!”
“張肆伍,你這個千華門的棄徒,休要囂張!”曹酉站起身嚴肅喝道。
“哦?”張肆伍將眉梢一挑,“千華門大名鼎鼎的曹大弟子,我不過是向你師父打個招呼,如何囂張了?”
曹酉冷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此番來就是因為不甘被逐出師門,才回來報複我千華門的吧!”
“報複?”張肆伍的眸中閃過一絲寒光,又故作無辜地眨巴眨巴眼,委屈道:“我與千華門無怨無仇,為何要報複?莫非……”
“休要胡言!”曹酉急忙打斷他,可卻阻止不了眾人漫天翻飛的思緒。
畢竟要擔個“九州第一大仙門”的名頭,總是免不要萬千目光的審視的。
你站得越高,便有越多人睜圓了揪你的錯誤,越多人想把你從這個位子上扯下來。
曹酉急了眼,結結巴巴掙紮道:“我……我千華門乃九州第一大仙門,豈是你這種品行不端的棄徒可以妄加誹謗的?”
張肆伍搖著頭鼓掌,接著又咂巴咂巴嘴,“這天下品行不端之人多了去了!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不過,這九州第一大仙門……究竟是誰給安的呢?”
張肆伍眼眶泛紅,唇角的笑意卻是勾得更深,抬手道:“今日在座的諸位大家,哪個不是出自響當當的門派世家,可又有哪一位宣揚自己為‘九州正統’‘九州第一’了?”
曹酉與他做了十幾年的死對頭,遑論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他爭論道:“那是因為他們……”
“曹酉!”天市道人見情勢不妙,忙低聲喝住他。
他緩和神色,又傾過頭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看向他,雅正道:“來者可是蒼州中人?”
張肆伍見怪不怪,倒也配合著他應道:“正是。蒼州穹天派副掌門——張肆伍,見過天市道人。”他禮貌性地低了頭。
“嗯,路途勞頓,張副掌門入座吧!”他點頭道。
張肆伍環顧四周,僅在九歌炩與楊危尋到一處空位,便走上前坐下。
楊危性格直率,生平最厭惡惺惺作態之人,反倒對這個敢於反抗的千華門棄徒頗有好感,便主動抱拳向他問好:“黎州護國大將軍楊危!”
張肆伍見眼見之人一身正氣、儀表堂堂,心中不由讚許,便也揖了手道:“蒼州穹天派副教主張肆伍,久仰楊少將軍威名!”
楊危見此人與強流抵抗時瀟灑非常,待人卻又是一副謙恭有禮的模樣,心底對他大加讚賞!
“幸會幸會!張兄弟才從蒼州趕來,可有覓得住處?”
“尚未。”張肆伍低頭輕笑。
“我們這兒還有幾間空房,離此地不遠,你若不嫌棄,便到我們這裏湊合幾日吧!”
他信任他人品不假,可僅僅一麵之緣,他又怎好打擾人家?隻是找一個離此地不遠的住所著實不兄,這機會若錯過了,便是千載難逢。
他思量一番道:“那便打擾了,張某在此謝過楊將軍!”
“都是兄弟,不必客氣!”楊危笑著拍拍他的肩。
雅樂漸起,千華門的弟子逐個將午膳送至每個案幾之上,又有遮風禦寒的金色棚子高高架起,這天壇之上頓時有了盛宴的氛圍。
眾家挨個介紹敬酒一番,情緒也逐漸高漲,方才的尷尬與冷寂逐漸消彌。
便趁著此時,宇文全提議道:“諸位,我在路上撿到一名女子,舞姿甚是出色,不如便讓她來給大家助助興?”
不少家的弟子都起了興致,紛紛叫好。
女孩卻扭扭捏捏道:“宇文公子,不是小女子不願跳,隻是此處沒有舞曲,我又如何……”
“這好說!”宇文全勾起唇角,“聽聞天樞公子的玉笛可是一絕!”
交天樞怔神:“這恐怕……”
莫瀟瀟拽著他的衣袖搖了搖頭。
“莫非天樞公子如成了宿主,瞧不上我等凡夫俗子了?”龐承坤撇了嘴揶揄道。
“不敢不敢!”交天樞微傾身,眉頭不由緊起,複又微微笑道:“那便依宇文公子所言罷。”
宇文周心道不妙,宇文全此舉顯然就是針對了他去的。但慕容覆對交天樞一向看重,而他又多次救得他二人性命,便是日後在扶風教,阿覆也少不得他的協助。
他將目光悄悄移上阿房,阿房也順利地與他對上了眼,朝他微微點頭。
女孩一襲紫金羅裙地搓著碎步站到中央,向眾人福了幾個身,“小女子名叫思思,是從九疆郡逃來的難民,幸得宇文公子收留,才得足溫飽。今日便在此獻上幾支舞,望諸位不棄。”
“這位姐姐長得好生美麗!”房突地站起來道。“笛音清明透亮,塤音渾厚低沉,正好我會些塤技,便與天樞公子合奏幾曲罷。”
宇文全沒理由阻攔,隻好忍住不語。
交天樞便溫溫一笑,“甚好!”
二人略作商量,便敲定了三首絕世樂譜——《廣陵散》《碣石調》與《良宵引》。
先由笛音起調,高起回轉幾番雁落,再以塤音為繼,低始徘徊浩然浪蕩,漸入廣陵輕顫,盤旋悠揚。
舞袖一揚,便聞得笛音和鳴,空靈超然,似與那輕紗玉臂一同搖上了九天。
再後笛音轉急,似與塤聲起了對抗之意,然兩音調位遙望,觸及不到,便如那中央舞姿一般,險而妖卻不見危落。
正當眾人看得入迷,女子腳下卻突然不穩,隨著二音的一聲纏繞,猛然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