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為了不影響晚上的情緒，晚秋決定上午就和文凱一起去沈紅那。她有些不解，為什麽梅枝媽媽那麽快就原諒了她？以前不是提起沈紅她就滿腔仇恨嗎？
紅色賓利優雅地停在沈紅別墅門前，客廳內音響竟然傳出晚秋熟悉的兒歌聲。“媽媽的媽媽叫什麽？媽媽的媽媽叫外婆、、、、、、”這不是自己牙牙學語到五歲前媽媽常放給自己聽的兒歌嗎？五歲前模糊記憶裏不也有媽媽的愛嗎？並不是一打開記憶，她就是一隻惡凶凶的母老虎呀！
短暫的激動促使晚秋按了門鈴，身著家居服的沈紅很快就下樓打開大門。看到日夜思念的女兒和女婿時，她驚懵了！隻感覺心跳在加速，身體在發涼，全身在發抖。
“晚秋？晚秋！啊嗚嗚嗚！”沈紅放聲痛哭、雙手掩麵蹲了下去。她不敢直視女兒，更不敢去擁抱，隻有難言的痛悔和無盡的愧疚！當痛失的珍貴重新回來時，自己竟然是沒有顏麵、沒有勇氣、甚至沒有資格去麵對！生活啊！你真是除了作弄還是作弄！
文凱扶起沈紅叫了一聲阿姨，他不知該叫什麽好？先應付吧！他隻是驚異發現這位嶽母還真是好看，哪像晚秋說有五十七八的人呢？充其量五十上下的年紀。
沈紅領著女兒女婿進屋，感覺就像是晚秋和文凱押送的一個罪人。這個家雖然華麗時尚，但布置確實引起晚秋的觸動與回憶，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晚秋，我知道你喜歡彈鋼琴，這是五年前特意為你買的。”沈紅指著樓上客廳一架鋼琴說，連說“媽知道和媽給你買的”勇氣都沒有。“噢，這裏也有你的房間，你看看滿意嗎？”沈紅打開晚秋房間的房門。
難怪梅枝媽媽感觸深深，晚秋走進房間便開始落淚了。她深刻體會到，這個家的整體布置是沈紅用心來完成的，每一處都是濃濃的追憶、思念與盼望。這不是臨時的準備，而是一種長久構思的結果。晚秋的恨開始瓦解，心中的親情如沐浴春風春雨的新芽快速生長。看著側身不敢麵對自己的媽媽，一句歌詞湧現在她的腦海。“無所謂，原諒這世間所有的不對！無所謂，何必讓自己痛苦的輪回、、、、、、”
血緣，它總會在某一時刻產生一種強大磁場，讓親人之間心心相吸、相撞、相融。晚秋緩慢伸出抖顫的手拉住了沈紅，沈紅觸電般驚恐地含淚看著女兒，像是等待一種絕望的宣判！
這還是那個嫌棄憎恨自己的女人嗎？還是那個怒斥自己為掃把星、大累贅，再把自己狠狠推向遠處或地上的女人嗎？還是那個在家裏大吵一通再摔門而出的女人嗎？不！她不再是！而是模糊記憶中那個甜美溫柔的媽媽！那個抱著自己親吻教自己說話唱歌跳舞的媽媽！
恨，在慢慢消失。仿佛一根帶刺的頑藤在斷裂，在鬆懈，在脫落，在風化！一根新嫩的花藤在緩緩攀援，輕撫著刺藤留下的傷，清除著陳舊的痛。這不就是爸爸所說的愛的神奇力量嗎？
“媽！”晚秋終於叫了一聲，內心所有的恨也隨之呼出而消失。
“你？你？”沈紅一手捂嘴瞪大雙眼驚看著女兒。她願意相信，但又不敢肯定！
“媽！”晚秋擁抱著自己的媽媽。她感覺到媽媽的心髒在劇烈紊亂的跳動，全身在抽搐發抖，雙臂因為猶豫而懸空不定。
“晚秋？我的女兒？晚秋！我的女兒啊！”沈紅由喃喃自語到緊抱著女兒嚎啕大哭，痛悔得狂打自己，再將頭猛的撞擊著牆麵。咚咚咚的響聲嚇得文凱趕忙過去製止，將母女倆拉向沙發坐下。
“晚秋，媽懇求你饒恕我好嗎？媽今後一定會好好贖罪！請你相信我！”沈紅幾乎是痛不欲生了。
“媽，您別說了，我原諒您！”晚秋心痛地撫摸著媽媽打傷撞傷的臉部頭部，示意文凱去找藥。
“不！是饒恕！媽媽是有罪之人！媽媽連說對不起的資格都沒有！”沈紅開始輕握著女兒。“晚秋，媽那十多年像是中了邪一般，自私透頂、喪心病狂的去追求那所謂的幸福與生活美好。為此，我親手扼殺了你童年的幸福，扭曲了你幼小的心靈。
你的親生父親是多麽優秀的一個男人啊！卻被我殘害折磨得未老先衰、英年早逝！這是錯嗎？這都是深深的罪孽呀！它雖然能逃脫法律的製裁，但無法回避良知的審判！這七年來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怎麽了？到底是什麽原因讓我親手毀滅自己苦苦追到手的愛？親手折磨與殘害自己曾經最愛的男人？親手摧殘兩人愛的結晶？我為自己的罪過而害怕，經常在夢裏看到屬於我那扇黑洞洞的地獄大門。
其實，我離開你們後就有種莫名的悔！隻是我執迷不悟而頑固堅持，抱著那種一不做二不休蠻橫的想法。看到你爸一天天頹廢，一天天消沉，一天天蒼老，還有你一天天的孤寂無語，我的心開始痛了，可我依舊固執堅持。我的私心繼續膨脹，貪婪繼續旺盛，心裏和眼裏隻有利益和金錢。大有一種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妄想！
有一天晚，我無意中看到你現在的爸爸抱著你上了吉普車，我像是解脫了一般。欲望，它既能讓人變得冷酷無情，也能讓人喪失理智去愚蠢，去盲從！你父親的早逝震驚了我，但未能讓我醒悟！在江邊祭奠他時，我僅是讓他原諒！說今後自己榮華富貴了再去找你。現在想起來真是荒唐可笑！
我繼續自己的精明，繼續著不擇手段的去獲取最大利益。我總以為第三次婚姻會美滿，誰知全是美麗的謊言在包裝著它。我終於看清了現實也看清了愚蠢的自己，才深深懂得隻有你和你父親才是我最重要的人！隻是一切都晚了。
這十多年，我唯一的收獲就是學會了虛偽，而虛偽又讓我錯失一次次良機！我遇到過你爸爸和汪建民伯伯他們幾次，但都因麵子觀念而錯過與你的相逢。我每次都後悔，每次都為自己一錯再錯而大哭！虛偽的麵子觀，也使得你爸爸和伯伯叔叔他們更是誤解我。要不是這次你爸和梅枝媽在江邊看到我的真麵目，我們母女倆還會有重逢嗎？”
晚秋驚歎於媽媽沒一絲摻假的坦誠，自我解剖得徹徹底底。她無法再恨她，心痛憐憫地為她撫傷擦藥。她感到有一股暖流進入身體，感覺那模糊又真實的媽媽在逐步清晰出現與存在。
“媽，您這房子有多久了？”晚秋好奇問。
“七年了，我離婚後就買了它，希望能建一個過去式的新家。五間房一間是我和你父親的，一間是你的，一間是你孩子的，一間是你和父親共用的書房，一間是客房。隻是你父親永遠都不可能回來了！我以前做過一品牌衛浴和一品牌五金件，十年間也賺了一些錢。兩年前我都轉讓出去，也不想再工作了。現在我每月有兩千多退休工資，存款的利息每月也花不完。
我本以為今後能幫到你什麽，誰知前三年我才知道你爸爸的真實身份。我哪還有什麽資格幫你呀？你爸爸一個零頭都可以埋了我。我真是自不量力！”沈紅自嘲地笑了笑。
“好了，您的心意我領了。媽，請您二十九號上午去梅蘭麗大酒店參加我的婚禮！這是我和文凱給您買的補品，您慢慢享用吧！我們先走了！”
沈紅送兩人出門看到紅色的賓利便感歎：“唉！你爸媽對你真好，送你這麽好的車！你都成公主了！”
“哈哈哈！媽，我們家還真有一位公主，婚禮時您就會見到，那可是超一流的漂亮可愛！再見了！”晚秋和文凱上車離開。看著遠離的女兒女婿，沈紅想著下次一定要親自給女兒做飯，還要懇請女兒給她贖罪的機會。
紅紅被玉珊和郝好帶去練琴，孟琴和唐果緊坐在我身上。美霞媽強抱著雷茜霞，美霞爸抱著女兒羨慕道：“看你家一大幫漂亮英俊的兒女就饞死了，你怎麽就這麽好的命呢？真實不公平！”
“你要是有愛心善於去發現不也這樣嗎？就知道想現成的！賊樣！真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雅婷氣鼓鼓說，使得茶莊爆發出陣陣笑聲。
晚秋和文凱進來看了我一眼，使我知道了一切順利。這事首先要給嶽母說了，不然會鬧出誤解！見我放下孟琴和唐果出門，莫香梅跟著出來急問：“你又要忙什麽呀？就不能好好休息一會？”
我知道她們都很關心我，我便托起莫香梅輕語：“就一點小事情給媽媽說說，別擔心啊！”
莫香梅被我親了一下，喜滋滋地去池塘邊看兒子莫岩釣黃鱔去了。我隻聽到葉明君姐夫站在池塘裏罵著曹建輝笨，連續跑掉兩條大黃鱔，遠不如莫岩精明！惹得給莫岩打傘遮陽的高敏開心大笑。
嶽母、莫母和雅婷媽由梅枝、梅秀、麗萍陪著遊泳已結束，六人正坐在長椅上聊天。
“梅枝，遊完了就趕快去換衣呀！媽生病了怎麽辦？真是糊塗！”我責怪著。
“喲！這寶貝兒子一來就責備我，看來我還是知趣點。”梅枝笑說道。起身帶媽媽和姐妹們去了更衣室，莫母和雅婷媽各親我一下才去。
約一小時，我和嶽母才談完沈紅的事。嶽母不僅原諒寬容了沈紅，還後悔自己以前對嶽父過分了，不然他也不會過早離世。嶽母希望這些悲劇不要再繼續延續下去，一切都該結束了！隻是提起雅婷嶽母就頭痛。
“兒子，雅婷那裏還是要細細說清楚啊！晚秋可是她的命呀！要是她誤認晚秋會離開自己，那不崩潰才怪！你最好是今天陪她一整晚。”嶽母特別交待。見快到十一點半，嶽母和我一起出來。
紅紅看到我就跑來要我抱，嶽母疼愛地打了她幾下屁屁。“就知道整天粘著爸爸，讓爸爸輕鬆一會行不行？”
“誰讓他欠我的呢？”紅紅說完就緊摟著我嬌哼起爸爸來。
“真是個逼債的小地主婆！”嶽母再次拍打著她。
我哥的奔馳出現，下車的石文茂叫完爺爺奶奶叔叔就開始叫喚著紅紅。我看到左思敏是從副駕駛處下車便知道我哥來了，左思敏看到我像是見到救星，急忙招手要我過去。
“石磊，你哥今天非要來見爸爸媽媽，我都急死了！迪姆和惠子他們兩家人在不在這？”左思敏急問。
“他們在莫家大院，下午我們就全過去度中秋。”我說完就走向我哥。
“怎麽了？”我問。
“沒什麽！就想見見兩老再說幾句話就走。都二十年了，我哪怕是判刑也早該釋放了吧？”我哥說完就下車走向爸媽他們。我沒有攔他，靜觀過程與結果。很快，莫母雅婷媽、梅枝梅秀、妹子雅婷、趙靜賈婷玉、莫香梅和劉曉曉她們都圍在了我、嶽母和左思敏周圍。
爸媽他們都在編修換下來的秋千藤座，突然見我哥出現，一時都反應不過來。梅枝爸媽潘叔和趙姨看到後都驚愣住了，柳青爸媽也猜出了七八分，我媽激動得欲言又止，我爸恨恨地扔下藤座怒視著我哥正想發話，我哥則撲通一聲跪在了父母前麵。
“爸媽，您兩老不必發火，我看您們一眼就走。都二十年了，我太想您們了！今天見您倆都好我也放了心！您們倆多保重！”我哥磕了幾個頭後便起身離開。沒想到在他上車前被梅枝一把拉住，並拖向父母們。
“爸媽，我知道您們一直覺得對不起我還有我爸媽，可這都已過去二十年了呀！石峰現在不僅工作認真，家庭也是美滿幸福，再也沒重犯以前的錯。我爸媽都常提起他過去的好，您們為什麽還死揪著不放呢？錯了就錯了，能改過不也是一種可貴嗎？浪子回頭金不換嘛！我求您們就別讓他再繼續沒爹沒媽的好嗎？”
梅枝的話很快得到潘叔和趙姨的讚同，兩老左右拉著我哥勸我爸來，柳青爸媽也幫襯著。我媽再也忍不住地衝過去抱著大兒子失聲痛哭：“我的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