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979年下半年，我爸媽都加了工資。有天，媽媽欣喜地告訴我，她和爸爸的工資加起來每月已超出一百一十元。所以，80年春節前我爸醃製了20斤臘肉、20斤豬蹄、4個豬口條、10斤豬臘腸和一條大青魚。我爸不僅沒因為加了工資而放棄做私活，反還更加積極接攬！因為有了亦軍和妹子，爸爸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身上有錢了心裏踏實！
??那年開始，我和哥的壓歲錢也漲到每人兩元。嶽父母不僅給我和哥各給了兩元壓歲錢，兩人又再各自偷偷地給了我五元，讓當時的我感覺像是發了橫財一般！我隻聽鄰居的大人們議論，說我嶽父母每人的工資都有八十多元！我很是羨慕和驚佩！更加要求自己要好好學習，爭取長大後也能每個月有八十多元工資。
??由於妹子常在上學放學的路上鬧著要吃烤紅薯、紅薯片、花生、熟毛栗、麥芽糖、醃蘿卜和冰棍等，讓我很早懂得了錢的重要！我學會了撿破爛，將上學放學路上所發現的廢紙廢鐵等能夠賣錢的廢舊物品專門用一個布袋裝好，積攢到一定數量後就變賣掉，最多的一次是賣了一塊零七分。
??我從不亂花錢，現在也是如此！我所有的錢基本上都是為妹子而花掉，不像我哥和亦軍他倆像時光族一樣。他倆隻要手上有了錢，那是一定會及時花光！兩人春節的壓歲錢當天晚上差不多都變成了幾十包（盒）大小不一的鞭炮、衝天炮、雙響跑、摔炮和雷鳴等，並全都放在我哥的床底下。幸虧當時沒什麽安全檢查，要不然我家一定會因為安全隱患過多而被查封！
??從春節前一直到開學前，我哥和亦軍的主要娛樂就是和夥伴們到處放鞭炮，有時也在家門口燃放。這也讓家裏的雞很仇視他倆，尤其是那隻剛當媽媽的黑母雞。隻要他們倆出現，個個都對他倆憤怒地吼叫！那隻大公雞恨不得飛出來在他倆頭上啄出個洞來才解恨！
??由於年幼，我不知銀行是可以存錢的。隻是將錢全裝在一個厚實的信封裏，再藏放在我床上的棉被下麵。開學後，媽媽有次曬被子時發現了我的秘密。我媽沒對其他人講，隻是告訴爸爸我已有了二十多塊錢。爸爸似乎很清楚我的錢的用處，特意用樟木板給我做了一個可以上鎖的精致木盒。記得他將盒子和小鎖給我的那天，我就發現裏麵已經有了兩張嶄新的一元幣。
??春節後除了早餐，嶽父母他們都已固定在我家吃飯。兩家人幾乎就是一家人！嶽母開始將她嶄新的永久自行車每晚都停放在我爸的工棚裏。她不僅將肉票、豆腐票、糖票和糧食本放在我媽那，還每個月一定要給我媽50元錢作為生活開銷。我爸唯恐虧待他們，一門心思地想著怎麽把生活搞好，廚藝也是大增！他那溜豬肝和溜腰花那是讓嶽父母讚不絕口！
??得知嶽母喜歡花草，我爸特意在與菜地的分界處修建了一道0.6米高的空心牆，裏麵填土後種滿了月季花、茉莉花、蘭花、太陽花和繡球等。與肖伯伯家分隔的籬笆牆邊，每隔兩米距離就種上一株長長的金銀花藤。我至今都不清楚，當年父親是從何處弄來如此多的花卉！
??四月末的星期天下午，一位挑著賣小雞小鵝的老奶奶來到我家籬笆牆外。我當時在做作業，妹子正騎著木馬玩，她見到小雞和小鵝，開心得馬上就跑去給奶奶開門。我先應奶奶的請求給她倒了一碗涼開水，妹子則早已沉醉在毛茸茸的小雞和小鵝之中了。玩了一陣小雞小鵝後，她起身就纏著我要買小鵝鵝。
??老奶奶見妹子甚是可愛，主動提出每隻三毛降價五分賣給我們。我本以為買兩隻小鵝妹子就會滿足，哪知她見後大吵著太少了！我再拿兩隻她也不同意，最後加到十隻她才勉強接受！我見老奶奶戴著有洞破邊的鬥笠，洗得發白的藍布卦，三個大補丁長褲和一雙草鞋，不忍心接受她的降價，依舊按三毛一隻買下。
??老奶奶接過錢後很驚異感動地看著我，許久才伸出一隻手撫摸了我一下說：“你這孩子這麽善良，今後一定會有好報！”隨後她又輕拍了幾下妹子的頭便挑著擔子離開。十隻鵝馬上就聚集在一起好奇地打量著我倆，妹子則是爬在地上喜喜地看著它們，她那滿足又開心的笑聲很快就與小鵝群的叫聲融匯在了一起。我沒製止她爬在地上玩，直接去了廚房按照奶奶的吩咐剁著蔬菜末。這時的妹子根本就沒心思跟著我，繼續爬在地上耐心地教訓小鵝們應該叫她為“媽媽”。
??我幾乎是笑著剁完蔬菜末裝在碗裏，剛端出來就被妹子搶走拿去喂鵝。小鵝鵝先有些認生不敢吃，看了地麵上蔬菜末一會後，才在一隻小鵝鵝的帶領下慢慢的都吃起來，像是越吃約有味！也像是開始滿意這個新家！妹子見小鵝們開始了吃食物，開心得起身趴在我後背上不停地跳鬧著。我扭頭又見到回家的嶽母扶著自行車站在籬笆牆門口微笑地靜看著這一切！
??家裏有了鵝不僅讓父親忙著在河邊搭建了一個棚，還給學校老師們帶來一次極大的樂趣！那是因為第二天上午課間時，妹子急不可待地告訴班主任孫老師自己當“媽媽”了。孫老師好奇又耐心地聽完妹子敘說她昨天已當了“鵝媽媽”，還委任我當了“鵝爸爸”的經曆後，再也忍不住地笑得蹲在了地上。孫老師歡快就在辦公室模仿妹子可愛的表情與聲音，將這特級童趣的笑話說給了其他老師聽，隨後辦公室就笑成了一鍋粥。
??當班長的我正將收上來的作業本送去辦公室汪老師那，老師們見我到來笑聲更劇烈了！汪老師破例與我開了一次玩笑，恭喜我當了“鵝爸爸”，妹妹當上了“鵝媽媽”，老師們聽聞後那笑聲像是爆炸一般。我滿麵羞紅地離開，隻隱隱約約聽見校長一句暢快的感歎：唉！有童話的世界真美！
??四月最後一天下午放學回到二工區時，在妹子的強烈要求下潘梅枝和潘梅秀姐妹倆第一次來到我家。在大盆裏嬉水的鵝鵝見我們回來，都呼呼地順著木板橋跑向我們。顯然，它們餓了！我馬上剁好蔬菜末再捏碎一些飯團拌好放進食盤中交給妹子，鵝鵝們很快就圍成一個圈歡快地吃著。潘梅枝姐妹倆也被鵝鵝所吸引，跟著妹子用手輕撫著吃食的毛茸茸的可愛的小鵝們。
??我們一起坐一長條並排做作業，作業做完後我哥和亦軍便沒了蹤影。潘梅枝姐妹則開始帶妹子學跳橡皮筋，我便去廚房煮飯，再幫鵝鵝嬉水的大盆換上幹淨的水，同時也將四周打掃和衝洗幹淨。姐妹倆很喜歡我家，玩得不想回去。大人們回來後我媽也誠心地留她們倆就在我家吃晚飯，潘梅枝欣然同意，叫妹妹回家通知父母一聲。
??潘梅枝姐妹第一次在我家吃飯很是拘謹和膽怯，兩人都不敢夾菜。我媽和嶽母發現後不停地幫她倆夾菜，也勸導她倆放開一點就當是在自己家。她們倆不僅是第一次在我家吃飯，也是第一次在外麵別人家吃飯。她爸爸年輕時因在工地上被木頭砸傷了腿，落下了瘸腿的毛病，但不太明顯。她媽媽是鄉下人，被單位上照顧做了家屬工，但每月隻有三十元工資，比我媽當時要少十多元。
??她爸後來被調到工地食堂做炊事員，工資也不高，加上媽媽農村家裏還需要資助，一家生活屬於艱苦。正因家裏條件不好，姐妹倆小時候穿著很破舊。又因她爸爸的瘸腿，所以很招別人歧視與嘲諷。她父母像是明白了什麽，在後來怎麽也要讓自己兩個女兒在穿著上像個正常人。潘梅枝和潘梅秀從不和宿舍內的小朋友玩，更不會去別人家，唯隻與我家來往。
??她媽媽開始很擔心自己的女兒在我家受到歧視，從起初來我家罵她倆回去到喊她倆回家，最後是不了了之不再打擾！就因為她相信和認可了我爸媽和嶽父母的誠心相待！姐妹倆很懂事也很勤快，每次來我家都會幫著幹活，我家也更是幹淨整潔。每次我給妹子買冰棍什麽的，兩人都要製止我幫她倆買，說錢用完了就不能再幫妹子買吃的了！無非是與我哥和亦軍一起分享點妹子的花生、紅薯片、熟毛栗之類。摘下的枇杷、桃子、李子、梨子、西紅柿、桔子等也是一樣，就象征性地吃上一兩個，擔心影響到妹子的需求。我嶽母和我媽給她倆的蘋果或香蕉等，基本上都是第二天再次出現，再與妹子一起分著吃！
??我媽和嶽母越來越喜歡和疼愛這對姐妹，知道她倆很拘謹和節儉，常偷偷地給她倆每人五分或一毛錢。記得六一那天，我媽和嶽母各送給她倆一件連衣裙和一雙淺紅色的塑料涼鞋，讓我第一次看到潘梅枝姐妹倆其實還算漂亮。我哥和亦軍也很喜歡潘妹子姐妹，還因為看到別人欺負她倆而大打出手。由於有了我哥、亦軍和後來的我關照，欺負和嘲笑潘梅枝姐妹倆的人漸漸就沒了。
??暑假到來，妹子不僅長高了一些，考試成績都在95分以上。我家的鵝鵝也長大了許多，靜靜的護城河也成了它們快樂的天堂。記得那天快要晚飯時，媽媽將拌好的一缽飼料放在河邊要妹子叫鵝鵝回家。隨後護城河畔便傳來妹子清脆的童聲：“鵝、鵝、鵝，快點回家喲！我有好吃的，滿滿一大缽。”鵝鵝們聽到熟悉的呼喚，馬上就列隊一路歡歌的回家。
??“哎喲！沒想到我們家也出現詩人了！這妹子的《喚鵝》與唐朝詩人駱賓王的《詠鵝》一詩還真有點異曲同工呀！”嶽母喜滋滋地抱著回家的妹子親著說，媽媽立刻就蹲在妹子前愛撫著她。“我就說妹子最聰明了！妹子，你明天一定要像爸爸媽媽那樣成為大知識分子！好不好？”
??“好！我長大了一定上好大好大的學校！”那時的妹子把大學是理解為很大的學校，但聽懂的嶽母更是歡心地抱著她大笑起來！
??我仿佛感覺上蒼像是把世上所有的、最美麗的文字、最動聽的音符，特意為我編撰著一曲漫漫而優美的《歲月之歌》。一直延續到今天，它好像都未進入尾聲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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