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辭別
“在我體內？”趙執驚訝道，九年，那豈不是自己一出生就在她身上？
季修冉點了點頭，道：“你父親當年拚著重傷用玄鼎將你我送至祁荒，那是無人敢至的荒涼之地，即便是那些老怪物也不敢踏入。而那玄鼎本就是祁荒之物，能護你我周全。但你剛出生便逢強者鬥法，術法波及，氣息微弱。我便將你的精血與玄鼎融合，將之封於你體內。多年來，它便像你身體的一部分一般。”
“那我的靈識之所以如此，是玄鼎的功勞了？”趙執連忙問道。
不料季修冉卻蹙起了眉頭，眼中有些困惑。
她思索了片刻，才慢慢道：“方才我觀你測靈，見你靈識一片盈盈綠色，其中卻又含一點藍。那藍色應是你本身的靈識，因先天不足，堪堪到達下等靈識的強度。那綠色便是玄鼎賦予你的了，那玄鼎在你體內九年，日夜滋養，單是綠色靈識，便有著上等的強度。”
“那我的靈識很厲害了？”趙執有些雀躍。腦中已經幻想了數個她拳打四方，受人敬仰的場景。
然而季修冉卻毫不留情地給她澆了一盆冷水。
“靈識強，卻沒有與之強度相匹的身體。”季修冉道，“所以你入碧霄仙宗後，要尋一門上佳的煉體之法。”
“我的身體很弱麽？”趙執小心地問道。
“恰恰相反，雖說玄鼎在你識海中，但對你的身體也略有增幅。這麽多年下來，同齡人之中，身體強度超過你的不過寥寥。”季修冉搖了搖頭，“但與你的靈識強度相比，則遠遠不夠。”
“玄鼎煉藥有奇效。稍後我會用藥浴替你強化筋脈。日後你在長皋山上，可以學些藥理，以便自己調理身體。”季修冉說著歎了口氣，憐愛地摸了摸趙執的頭發，“玄鼎是件難得的寶物，雖然給你帶來了一些麻煩，但你有了它，以後的路會好走許多。”
季修冉笑了笑：“阿娘無能，幫不了你太多，日後的路，你要靠自己了。”
“阿娘！”趙執一把抓住季修冉的袖子，眼圈有些發紅。
季修冉沒有言語，隻是慈愛地看著女兒，眼眶漸漸濕潤了。
她何嚐不想陪著女兒成長，隻是當初她們母女二人逃到祁荒，趙執已幾乎斷氣。她以自身精血補充趙執的氣血，不僅修為一落千丈，更是傷了根基，這麽多年來一直拖著，已是時日無多了。
將死之人，她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將一切告訴女兒，讓她今後的路，盡可能地順遂一些。
季修冉眷戀地看著女兒，直到趙執有些不安地喚了她一聲。她才移開視線，笑著說：“阿娘為你準備藥浴。”
趙執點了點頭。總覺得阿娘剛才的眼神讓她害怕，就仿佛……日後再見不到了似的。
但盡管不安，趙執仍然努力控製自己，使自己平靜下來。
因為此時的季修冉已經開始動起來。她沿著房間走了一圈，一邊走，一邊變換手勢。一圈走完，趙執驚訝地感覺到，空氣裏，多了許多分外壓抑的東西。
季修冉看著趙執的表情，心神一動，問道：“阿執，你可感受到了什麽？”
“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分外壓抑。”趙執皺著眉頭，如實答道。
季修冉卻是眼睛一亮，讚道：“果然靈識強盛。”又道：“這是我當初偶然得到的一套殘陣，我給它取名為鎖機。布下這套陣法，隻要有人接近，我便能立刻知曉。”
言罷，季修冉正色道：“現在，你閉上雙眼，集中精神，試著感知玄鼎的存在。”
趙執依言閉上了眼睛，有些緊張。過了一會兒，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不要急，用心感受，它就在你眉心處。”季修冉說道。
聞言，趙執漸漸沉下心來，拋開心中雜念，將注意力集中到眉心處。
不知過了多久，趙執忽然感到眉心脹脹的，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中衝出來。但她卻並不排斥，相反，她感覺眉心的東西帶給她一種親切的感覺。
“用意念控製它，將它放出來。”季修冉的聲音適時響起。
趙執下意識集中精神，心中想著讓眉心處的東西出去。
過了一會兒，她竟然真的感覺眉心處的東西有向外去的趨勢。
趙執心中一喜，更加認真。
又過了一會兒，趙執精神一鬆，眉心處的東西，消失了。
睜開眼，隻見季修冉的手上，多了一尊小鼎。
小鼎通體漆黑，鼎身布滿了漂亮的花紋，趙執盯著看了一會兒，竟然發現自己移不開視線。還是季修冉袖袍一揮，隔斷了她的視線，才令她清醒過來。
“這玄鼎極其玄妙，你沒有修為，容易陷於其中。”季修冉解釋道。
趙執點點頭。
隨後，季修冉又教趙執用意念控製鼎的大小。趙執將鼎變大後，季修冉又不知從什麽地方變出一堆藥材，將藥材處理一番後丟進鼎中，加了大半水，以靈火淬煉。
一切準備好後，季修冉讓趙執除去衣物，以靈力裹住她的身體，令她躺入鼎中。
許是靈力包裹的緣故，趙執在鼎中感到十分溫暖舒服，漸漸地，便有些癢意。但季修冉不許她伸手去撓。隨著時間的流逝，藥水浸泡過的地方越來越癢，且那癢仿佛是直進了骨頭裏去。
趙執初始是忍不住笑，笑著笑著便流出淚來。可謂是難挨至極。
所幸，最終還是結束了。
泡完藥浴，不知是不是錯覺，趙執發現自己似乎長高了一點，力氣也變大了。
季修冉則施了個法術，將玄鼎清潔幹淨，讓趙執收了起來。
算算時辰，酉時也快到了。
母女倆一起收拾了行囊，又聊了許多。季修冉講了許多修真界的常識，又叮囑了趙執許多要注意的事情。趙執則趁機問了季修冉和父親年輕時候的事。
耗費了不少時間，終於到了母女話別的時刻。
季修冉從手上褪下一隻鐲子，放在趙執手上，笑著道：“這裏頭自含一方小世界，可作儲物之用。我在裏頭留了些東西，你打入靈識烙印即可查看取用。”說著，教給趙執打上靈識烙印的方法。
看趙執好奇地摸著鐲子，季修冉眼底浮現一絲追憶，說道：“這是你父親當年送我的信物，你戴著它，就像我們在你身邊一般。”
聽到這裏，趙執頓時鼻子一酸，哽咽道：“阿娘，我舍不得您。”
“傻孩子。你終是要獨自去闖一闖的。”季修冉摸了摸趙執的頭，“去罷。”
趙執吸了吸鼻子，輕輕抱住季修冉，好一會兒才鬆開，道：“我很快便回來看您，您在家，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操勞了。”
季修冉點點頭，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說道：“快去罷。”
趙執認真地看了季修冉幾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而季修冉立在家門口，望著趙執離去的身影，卻是久久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