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就要過年了，陶一然如往年一樣，為淩霏和劉美君她們準備了年貨，通常就是綠豆豬肉板栗粽子，臘腸臘肉，還有海鮮幹貨。
??在今年，閻莉的那一份當然是被省去了，想來，閻莉在之前大概也是如同李衛玲一樣的吧，轉個身的功夫也就不知道是要怎麽處置了她送過去的東西了。
??要完全地把一個人看清楚，到底也總是需要花上一點時間的。
??隻不過此時再想起這些，陶一然的心裏又是更無所謂了一些。
??她來到了淩霏和劉美君兩人的出租屋，得知原來劉美君已經在前一天晚上就把動車票退了，又趕著去搭班車回了家了。
??“本來我們是說好了今天下午一起走的，不過，她也實在是不想再跟家裏多說些什麽，要她回那就回吧，不爭辯了。”，淩霏一邊把劉美君的那一份禮物放進冰箱裏，一邊對陶一然說：“前天開始她老媽就在催了，說家裏要忙不過來了，讓她用最快地速度趕回去。”
??劉美君家裏的那些情況她們倆是再清楚不過的了，陶一然噘了噘小嘴，也是有一點地自責，“那霏霏，還是得要怪我，我要是早兩天送過來就好了，其實東西有我爸幫忙，是一早就準備好了的。”
??淩霏卻笑道：“你看你，哪裏有送禮物的人還反而先責怪起自己來的了，真的是。再說了，美君她又不是一個小氣計較的人。”
??“可是，今天也確實是不早了，都到了年二十九了。”
??“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想要讓她帶回家去，讓她家裏人知道美君也是有關心和喜歡她的人的，別讓他們總是不把她當回事。”，陶一然說。
??“我明白，隻是，我就感覺美君工作以後吧，她爸媽對她又更苛刻一些了。”，淩霏走過來挨著陶一然坐了下來。
??“別看美君她平時總是嘻嘻哈哈的，其實像她這樣的啊，大概也就才能夠算得上是真正地孝順，反正，如果要換作是我，肯定是做不到她那樣對家裏百依百順地了。”
??“我就覺得吧，孝順當然是要的，可做父母的也總不能夠太不講道理了吧？”，陶一然說。
??淩霏說：“要我說啊，總歸是物以類聚，其實你和美君，你們倆都是孝順的，隻是性格不同而已。”
??她拿起了一隻蘋果，“剛好剩了這兩蘋果，我們一人一個。”，說著話已經從茶幾上又拿了水果刀，開始削了起來。
??有人說過，在削蘋果皮的時候許下一個願望，如果蘋果皮能夠一直不斷地，那麽心裏的願望就可以實現了。
??吃個水果都能給拉扯出去這麽地遠，對於陶一然來說其實是有些矯情了的事情，隻不過此時此刻，當她看著那微微打著卷的蘋果皮從淩霏的手指間徐徐地落下，一直不曾斷開，在心裏麵還是止不住地充滿了羨慕之情。
??她心裏不禁在問，是不是隻有可以做到了這一點的女子，才能夠算得上是真正有了女人味的溫柔女子了呢？
??她從來就沒有能夠像這樣地削過蘋果皮，不，不對，其實是任何一種可以削皮的水果，她都是不曾做得到過的。
??想及此，她攤開了自己的一雙手，從手心到手背翻了一翻，又翻了一翻，想要找一找自己的女人味到底是被收藏在了哪裏了。
??遍尋不見啊，她就笑了起來。
??餘光裏瞥到了動靜，淩霏就停下了手來，看到陶一然此時的笑容是嬌俏極了，她自己明明還是有些不知所以的卻又不禁也跟著笑了，“你這是在笑什麽啊，一然？”
??“沒什麽”陶一然笑著搖了搖頭，“我剛剛隻是在想，削果皮這個事情我不是一直都學不好嘛，所以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覺得蘋果要帶著皮來吃，最是自然不過的了。”
??“然後當跟我爸媽，跟你和美君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又有了可以依賴了，也就更不會再去在意了這個事情了。”
??淩霏把削好的蘋果遞了過去，想了想，然後又拿起了另一隻蘋果在手裏，“嗯，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堅持不懈與永不放棄，一直都是人生雞湯名言裏永恒的主題，然而在自己並不擅長的領域裏麵往往總會是勞而少功的，這個時候也許就不妨隨遇而安一些，多給自己一份坦然與自在好了。
??吃過了蘋果，淩霏說時間還充裕，想要隨便地收拾一下屋子，陶一然就幫著一起。
??“霏霏，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我初五早上回來，初六輪到我值班。美君她還說不定，實在不行的可能需要請假。”
??“哦，那初五那天你回來了就直接到我家去，我給你做排骨。”
??“嗯，那你要我從家裏帶些什麽來給你，筍幹，還是甜酒釀？”
??“不用了，霏霏，春運人那麽多，你們倆顧好你們自己才是頭一位的，超市裏什麽都有得賣的。”
??“我知道，說是這麽說了，我還是給你帶點東西的，就甜酒釀吧，味道比超市的純正，我也想著要讓你給我做甜酒魚呢。”
??“嗯，那好，你就量力而為吧，噯，霏霏……”
??“嗯，什麽？”
??“你說怎麽我們倆說來說去，好像就都是吃的啊。”
??“有嗎？”
??“這樣還沒有嗎？”
??*
??送走了陶一然的淩霏輕哼著歌曲走回到樓道口，抬頭再次看到了住在樓上的那個總是獨來獨往的男人。
??他此時正緩步迎麵從樓上走下來，手裏還是提著一個黑色垃圾袋，那個袋子裏也依然還是顯得有些空蕩蕩的樣子。
??男人的個子，對於160的淩霏來說高出好多，就在彼此擦身而過的時候，男人身上的煙草味道再一次地竄進了她的鼻腔裏，又似乎立即填滿了，這就更是讓她沒好意思抬起頭來了，隻微垂著眼眸，默默地感受著一道淡淡的陰影在自己的頭頂上淺淺地掠了過去。
??而也正因為她始終不曾抬眼去看，自然也就不會知道男人其實一直就是在盯著她看。
??來到了樓梯轉角的小平台，淩霏收緊了身子貼向了窗沿，小心翼翼地探頭往樓下張望。
??平日裏總是會感覺這種沒有電梯的老舊樓房除去了租金很便宜之外，在其它方麵真地還是不夠便利的多一些。
??直到此時此刻，她到底還是發現了它的一個突出優點來了，就算隻是三層樓這麽高的地方，就這樣的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戶也可以讓她把樓下的景物盡收眼裏。
??她看到男人把垃圾袋扔到了回收大鐵箱裏，悠悠往回走了一小段，然後就直接停在了路邊，掏出了香煙，點上。
??一陣風吹過，有風鈴聲低低地響起，男人即刻抬起了頭看向樓上。
??淩霏當然也認得，那就是自家風鈴的聲音，隻是，男人的這個反應，難道說，他也是認得的嗎？
??他看的就正是她的小風鈴？
??風鈴聲隨風而止，男人收回了視線，繼續筆直地站在原地吸煙。
??他沒有動作，淩霏也跟著沒有動，就是看著樓下的他。
??男人把煙抽完，轉身要向樓梯這邊走回來，她才急急忙忙地跑跳著上了樓，快速地擰開了門鎖，然後又輕手輕腳地把房門合上。
??踏步而上，男人敏銳的耳朵還是捕捉到了那一聲鑰匙掉落在地上的響動，他的嘴角也隨之微不可察勾了一勾。
??*
??來到第二個探視日，是蘇金石一個人來了。
??鄭子夜垂了垂眼，想要把心裏的失望掩藏起來。
??他當然清楚蘇金石向來對於李媛媛的不夠待見，隻是，他終究還是沒能忍得住，便開口問了出來。
??確實也是對於李媛媛的意見實在太大了一些，蘇金石此時竟然都沒有打算為了照顧他的心情而要幫著粉飾上一二，他告訴鄭子夜，這些時間裏李媛媛前前後後不過就是主動給他打過了兩次電話，而就在開庭之前他主動地聯係了她，她卻說當天自己有演出到不了現場。
??鄭子夜默默地聽罷，這之後沒有再多問一個字。
??他想，他終於不得不承認事情確實已經正在起了變化了吧。
??他的視線，不自覺地停在了蘇金石的背後那道深灰藍色的鐵門之上良久，然後才說到：“金石，我的那輛車子……”
??“嗯，那車怎麽了？”
??“你有空就幫我拿去賣了吧。”
??蘇金石聞言立即瞪起了眼睛，激動了起來，“子夜，那車子，當初是又加了價還又等了差不多兩個月的呢，為什麽想要賣了它？”
??鄭子夜繼續壓抑著情緒，緩緩說到：“不過一個交通工具而已，成為不了唯一，如今我不是也已經開不了了嗎，就不留著了。”
??蘇金石一時噎住了，但是爭辯還是必須要的，“我們又不差那一點錢，放著放著，就讓它放著，想看的時候還可以多看上兩眼。”
??鄭子夜笑了笑，這家夥真的是，能看著又能摸著，就是根本開不了，那樣豈不是更讓人難受的事情嘛。
??蘇金石自己也想了想，他隻是會慢上一拍半拍而已，兄弟的意思他還能不明白嘛，他的語氣軟了些，“那，你要真是一心想賣掉的話，那就賣給我好了。”
??鄭子夜又笑了笑，“金石，我想把它賣了，其實是有些想著，要當作是給這個事情做一個了結。”
??蘇金石再一次地被噎住了，看著鄭子夜有些強裝的笑容，再想起了他曾經對那輛車子的喜歡，心中就很難受。
??他的兄弟愛上了一個不值得的女人，付出的代價是這麽地巨大，也許就憑這個，真地也就算得上是犯了一個大錯誤了吧。
??可是，愛情裏的事情大概也是最講不得道理的了，不是嗎？
??最後，他還是對著鄭子夜點了點頭，“那我就看著辦吧，還有啊，什麽了結不了結的那些，你先別去想太多了。”，對於車子的事情，他這算不上是答應了，卻也不再去勸說。
??*
??元宵節因為人手不夠，陶一然被安排值班到晚上的十點。
??在九點鍾剛過的時候，她接到了保安的反映，說有住戶正在搬家，放行條是辦有的，就是在這麽個時間裏，他們特地要詢問一下辦公室這邊的意見。
??選在這個時間搬家，確實是有些讓人心生疑惑，陶一然也覺得還是要先跟業主溝通一下為好。
??第一次，對方沒有接，她又繼續撥了過去，這次電話被接了起來。
??“喂，您好，請問是邱嘉誼女士嗎？”
??“嗯，我是，你哪裏呢？”，對方大概以為這是騷擾電話，語氣相當地冷淡。
??“您好，邱女士，我們這裏是雲天大廈的物業處，這麽晚了打擾到您實在是迫不得已，您名下的702和703這兩套房子，租戶今天要搬家，請問您對此知曉了嗎？”
??“哦？他們是在今天要搬了嗎？”
??“是的，邱女士，準確地說就正是此時此刻。”
??電話那頭的人一時沒有了回應，陶一然猜想著大概是對方也覺得這個時間搬家有些奇怪吧，卻又隱約地聽到了那邊的女士輕聲地安撫著小孩子的話語，她就靜靜地等著。
??“你好，剛剛不好意思了，事情是這樣，我之前是已經知道他們近期要搬走的，隻是我們之間的合同是沒有到期的，所以我並不了解他們就選在今天搬家。”
??“哦，那我明白了，邱女士，我們暫緩給他們放行就是認為先跟您這邊確認一下會更好一些。”，陶一然說。
??“嗯，感謝你們的用心了。”
??“您客氣了，那我們馬上就給他們放行，打擾了。”
??陶一然想了想，又問到：“那邱女士，我再冒昧地問一句，您需要我們幫忙去到現場看一看嗎？”
??電話那頭的女子輕笑出聲，“我之前真沒想到你們工作這麽仔細地呢，真的是感謝了啊。那，如果不會造成太大麻煩的話，就麻煩你們幫去看一看吧，辛苦了。”
??“好的，時間也不早了，邱女士，如果我們這邊並沒發現什麽不妥當的話，之後就不再特別地通知您了，那再見了，邱女士。”
??“等等，等等，姑娘，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叫陶一然，陶然這個詞中間加上一個一。”
??“陶一然？好名字，我記下了，再次謝謝你了，小陶。”
??“不用客氣的，我們的工作本份。”
??*
??陶一然萬沒能想到，這個正在搬家的公司，竟然就正是鄭子夜和蘇金石他們倆的公司，之前因為約在了這附近見過一次麵，她已經知道他們的公司離得並不遠，卻沒想根本就是在這樓裏。
??蘇金石見到她也同樣是感到很意外，“陶小姐，你到這邊來上班很久了嗎？”
??“並沒有，蘇先生，就兩個月而已。”，陶一然說。
??“哦，那我想想，你上回給我打電話似乎也就是兩個多月之前的時候吧。”，蘇金石說著再一次地打量著她，一身規規矩矩的製服把她身上的銳氣遮去了不少。
??陶一然聞言不禁怔了怔，是有這麽久了嗎，這麽久了她都沒有再打聽過鄭子夜的消息了嗎？
??看來，最近她的工作確實很充實，都沒有時間可以用來胡思亂想了，但要再細細一想，她其實也是並沒有什麽立場去對鄭子夜過分地牽掛的。
??然而正當她這麽地想著的時候，就聽到了蘇金石說到：“在那之後都沒有再接到你的電話了，陶小姐，你不會是不再關心我們子夜了吧？”，問得直接。
??說到底了，彼此之間還是算不得上相熟，向來敏感的陶一然迎視過去，在確定了蘇金石的話裏並無惡意之後，她說：“不會，隻不過我到底人微言輕，要說能夠給到鄭子夜最有力支持的，還是一直陪在他身邊的你們大家。”
??蘇金石聞言稍有猶豫，然後微微地點頭，“對的，當然是大家。”，明顯有些欲言又止。
??陶一然的心中有著好奇，卻也克製，她略微地等了等，既然蘇金石不願意再多說，那她自然也就不會再追著要問了。
??她向他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蘇金石聽罷就笑了起來，解釋說要在這個時間搬家全都是因為看過了黃曆的緣故。
??“這是我姐找人幫看好的日子，她向來比較講究這些事情。”
??“當然，我也知道選在這個時間搬家，免不了要讓公司的同事跟著辛苦了，我隻是真沒想到，還竟然是把你也給驚擾到了。”
??“所以，這麽說來，其實也挺好。”
??陶一然也笑了，點了點頭，“是，挺好的，我來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