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星期一早上，老爸在家裏睡得無比香甜，他一定是半夜趁我不注意偷喝了酒，看他臉上的紅暈，美得跟豬八戒剛娶了媳婦似的。
我卻早上五點鍾就從床上爬起來了，心裏擔憂著未來的事態會如何發展，憂鬱地跑到冬山湖找老爺子練拳去了。
周六被我放過鴿子，周日又放過我的鴿子的老爺子，倒背雙手，望著冬山湖的一池碧水。
之所以說它是碧水，不是說景色有多優美，而是附近有一個菜市場，小販們賣剩下的爛菜，有時候就順手往湖裏扔，碧水的主要成因，主要是菠菜葉子。
我的臉色肯定也和菠菜葉子差不多難看，老爺子見了我，皺眉道：
“小小年紀，愁眉苦臉的像什麽話，你得艾滋啦。”
“沒、沒有……”
“那你發什麽愁。”
再說這應該算我的家事，老爺子和我非親非故，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就算我老爸和任阿姨一晚上做了四次，也跟老爺子沒有一毛錢關係啊。
“既然你沒得不治之症，那就繼續跟我練拳。”
可能是帶著周六被我放鴿子的怨氣，老爺子今天下手特別重，我被他的勁力彈到樹幹上多次，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另外我因為和少館主徐天明一戰，腰酸腿疼渾身不適，所以和老爺子對練的結果比往日慘得多，似乎我完全無法化去老爺子打過來的勁力。
但是老爺子興致勃勃地跟我玩了一會，看著背靠樹幹坐下，氣喘籲籲的我，手撚須髯，奇道：
“你兩天沒來練習，沒想到‘化勁’的本事反而長進了不少呀。”
“誒。”我非常驚訝，“我明明被老爺子您打得找不著北啊。”
“哼，那是因為往日我隻用兩成功力，今日用了四成，你在我四成功力之下還沒跌到冬山湖裏去，這進步已經可以用神速來形容了。”
原來抱著把我推進冬山湖裏，沾滿一身菠菜葉子的打算嗎，老爺子你到底是有多記仇啊。
另外，說我進步神速，難道跟昨天和徐天明那場決戰有關嗎。
不對啊，因為徐天明腿法太快，陰陽散手根本就沒有對他派上用場啊。
難道，是在跆拳道館，在擂台上同何菱的那一戰嗎，因為我體力衰竭，當時唯一的倚靠就是陰陽散手，所以在孤注一擲的情況下，不小心達到了更高的境界嗎。
哇哈哈哈哈哈，我果然是天才啊，看我升級如此迅速，絕對是傳承高深武術的不二人選，老爺子你是不是該幡然醒悟，立即把陰陽散手當中的“發勁”也教給我啊，如果老爺子你抱著我的大腿求我學，說不定我會勉為其難地答應喔。
老爺子卻仿佛發現了我心中所想，嘴一撇，說：
“以後你不用天天來跟我學拳了。”
“誒。”
“就算你來了，也未必能找到我。”
“誒。”
“我以前教給你的東西，你就慢慢體悟吧。”
“誒。”
“最重要的一點，是不準跟別人提起，說我是你的師傅。”
我心中大驚，老爺子這是要跟我緣斷於此嗎，我、我還沒學夠啊，不要像武俠小說中的高人一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啊。
“師傅，師傅，徒弟我錯了，別趕我走啊。”
我抱住老爺子的大腿，帶著哭腔喊道。
老爺子被我氣得臉膛發紫，把我踢到一邊，怒道：
“早說了不準叫我師傅，我說以後不和你天天練拳，是有原因的。”
“誒。”
“單單比拚‘化勁’的話，你的陰陽散手，恐怕已經接近我女兒的水平了……”
“雖說我孫女是武學天才，你和她還差一大截，但是奈何她不願意學，說什麽‘跟姥爺學陰陽散手會變短腿的，’‘小時候不知道才被騙學了好多，’”
“武術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假以時日，你說不定真的會超過她們的。”
我聽得心中苦悶，難道老爺子竟然要藏私，不希望我這個外人的功夫，超過他自己家人嗎。
“更重要的是，夏天在湖邊上，菜葉子的味道太難聞了……”
誒，老爺子您的話題轉得略快啊。
“我建議你也不要每天來跑步了，聽市領導說，很快就要圍著冬山湖建一些樓台亭閣一類的景觀，吸引外地遊客，到時候你圍著冬山湖一跑，一半路程都是工地，光吸進去的塵土就夠你得肺病的。”
“難、難道……”我感動地說，“老爺子您是擔心我的健康，想換個地方教我嗎。”
“特麽的你臉皮真厚，我是擔心我自己的健康。”
對我一陣吹胡子瞪眼之後，老爺子又說：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何況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師傅，在冬山湖的裝修工程結束之前，你就自己慢慢體會陰陽散手的奧妙吧，切記的是，不要輕易使用陰陽散手和別人動武，你現在化勁的功夫已經到達了新階段，‘發勁’和‘化勁’源出於一體，萬一你自行領悟出發勁的竅門，又缺乏運用的經驗……”
“會怎麽樣。”我急道，“會走火入魔，筋脈盡斷而亡嗎。”
“特麽的，早說過別看那麽多武俠小說。”老爺子照我頭上來了個栗鑿，“比走火入魔還嚴重。”
教訓了我之後，老爺子帶著擔憂的表情說：
“‘發勁’是武術界裏很普遍的能量運用方式，拿詠春拳來說，就有‘長橋發勁’和‘短橋發勁’之分，歐美頂尖的拳擊手，也一樣會使用發勁，隻不過他們不這麽叫而已。”
“因為我的祖先創製陰陽散手的時候，正值中國兵荒馬亂的年代，所以陰陽散手的發勁，特別強調殺傷力……這股‘陽勁’如果打在普通人身上，又接近要害的話，可能會把別人給打死的。”
我有點不信，但是看老爺子語氣那麽嚴肅，隻好答應以後會小心謹慎，不用陽勁來打人。
話說您根本就沒教過我發勁啊，我上哪裏去自行領悟，怎麽可能會用陽勁把人打死嘛。
“那，等到冬山湖的工程結束之後，我還到這裏來找老爺子您嗎，您不來可怎麽辦。”
“這有什麽難的，活人還能讓尿憋死。”老爺子哼道，“把你的手機號給我，我覺得你差不多可以來了，就給你打手機。”
把手機號報給老爺子以後，老爺子說自己沒帶紙筆，這麽一長串號碼腦子又記不住，於是就改了主意。
“換你記我的手機號吧，不過沒事別亂打，練功遇上解決不了的問題，才可以打給我。”
我欣喜之餘，驚訝道：“老爺子您竟然有手機啊。”
老爺子氣道：“我憑什麽不能有手機，你以為我是老古董嗎，我不但有手機，還是兒子給我買的蘋果5代呢，武術協會裏的《水果忍者》最高紀錄，目前還是由我保持的呢。”
和老爺子分別之後，想到有一段時間將會見不到他，心裏有點失落，不過聽說自己的陰陽散手有長足的進步，又暗自欣喜。
因為早上耽誤了不少時間，我今天上學遲到了，沒能參加升旗儀式不說，偷偷溜進初二（3）班的教室，卻發現同樣沒有參加升旗儀式的小芹，正拿著一本封麵上寫著《數學習題集》的厚書，看得麵容哀切，淚水漣漣。
我靠，就算上麵都是自己不會的數學題，也不用這麽悲傷吧，你什麽時候這麽有上進心了。
不，不對，小芹才不會在乎自己的學習成績呢，換成是宮彩彩我可能還信，小芹的話，就算她門門考零分，也不會有絲毫的內疚或者歉意，更不可能因為自己弄不懂數學題而落淚啊。
難道，是因為別的事情嗎，恰好翻開習題集的時候，想起了那件事情嗎，到底是什麽事情，讓你這麽傷心呢。
臥槽，不是任阿姨和我老爸的事情，被你知道了吧，前兩天你還提醒我，別對實妹艾米產生什麽不正當的想法，兄妹愛是非常惡心的雲雲，如今自己一步一步地要走向義妹的道路了，所以接受不了，在傷心落淚嗎。
尼瑪任阿姨你太不像話了，老爸不遵守保密的協定也就罷了，你為什麽也要向女兒說這種事情啊，很值得炫耀嗎，一晚上四次很厲害嗎，你們讓做子女的我們，要怎麽彼此麵對啊。
我既尷尬，又為難地悄然走過去，卻發現小芹手中的書本，隻是套了一個數學習題集的封皮，書頁上沒有一個公式，而是一行一行的漢字。
發現我來了，小芹扭過頭，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
“嗚嗚嗚，流越同學，流越同學……”
我以為她會說出“咱們的父母做出了那種事，咱們怎麽辦啊。”沒想到她說的卻是：
“，，這本小說好感人呐。”
“我為了收集漫畫靈感正在博覽全書，這本小說，實在是太令人感動了。”
“即使把情敵全殺了，也要和男主人公在一起，多麽勇敢的女主角啊，為什麽把諾貝爾文學獎頒給莫言啊，明明是這本小說更偉大嘛。”
“是不是，誒，流越同學你幹嘛發抖啊，難道流越同學喜歡莫言，我惹你生氣了嗎。”
混蛋，既然你不知道咱們父母的那檔事，就別隨便流眼淚嚇人啊，而且也別一邊看這種血腥暴力的小說，一邊拐彎抹角地警告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