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今晚必須帶她離開
裴鬆如被人當場抓包,羞怯得忙掙脫了小翹兒的束縛。
他拿起帕子重新洗淨擰幹,疊好放在小翹兒的額頭上。
敲門而入的是寶音,她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一個黑瓷碗,盛著半碗黑乎乎的藥汁。
“把這湯劑給她飲下,明日便能退了高熱。”
寶音冷冷說道。
裴鬆警惕十足,看了看藥汁,問道:“這是哪兒來的藥?”
“我們王爺給的方子,命我去鎮子上的藥店抓來的。快馬加鞭,頂風冒雪,一刻也不敢耽誤。”
寶音語氣中有抱怨,扭頭看一眼床上迷迷糊糊的小翹兒,撇了撇嘴,道:“真是個嬌氣鬼,就這小身板,到了察哈爾也挨不過幾個冬天。”
裴鬆懶得糾結寶音的氣話,喊住她,質疑道:“你們王爺會看病開方子?”
寶音一臉驕傲,道:“那是自然,我們王爺會的可多了,豈是你們這幫整日裏攪弄風雲的權臣能比的。”
寶音翻著眼皮衝裴鬆撇了撇嘴,轉身出去了。
裴鬆猶豫了會兒,生怕烏泰借著送藥的理由,暗中下藥。
可思來想去,烏泰要是想對付小翹兒,有的是法子,沒必要以此做遮掩。
於是,裴鬆心一橫,把小翹兒扶起來,摟在懷裏,一勺一勺,耐著性子,把那碗黑乎乎的藥汁給灌了下去。
窗外夜色更濃,北風卷著鵝毛大雪,拍打在窗欞上,如怪獸般嚎叫。
這該死的老天爺,裴鬆暗罵。
喝下藥之後,小翹兒漸漸睡得安穩了,中間嚷了幾回渴,裴鬆小心翼翼喂了水,她便又睡下了。
三更鼓響起的時候,裴鬆抬手在小翹兒額頭上試了試,已經沒那麽燙手了,密密的出了一層細汗,皮膚上帶了幾分涼意。
他找來一方幹帕子,幫小翹兒把臉上的汗擦了擦。
擦到脖頸處的時候,小翹兒翻了個身,無意識扯了扯自己的領子,露出一片清瘦滑膩的鎖骨來。
裴鬆別過臉去,不敢細瞧,就那麽幫她擦了幾下,重又把被子掖好。
忙完這一切,他懸了半夜的心才放了下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這才覺出勞累來。
坐了沒一會兒,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也犯起困來。
裴鬆再頂不住,迷迷瞪瞪趴到床沿,也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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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鼓響的時候,小翹兒被渴醒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艱難跋涉,獨自穿越火焰山,天上九個太陽炙烤,四周的沙子如岩漿般滾燙。
她走啊走啊,聽到前方傳來一陣低低的歌謠。
那歌謠如山上溪流,冷冷淙淙,清脆悠揚,引得她不停地找啊找啊。
剛爬過一座滾燙的山頭,瞧見了那彎泉水,就聽得一陣鼓響,把她驚醒了。
老天爺果真待她刻薄,在夢裏連一口水都不舍得讓她喝。
她揉了揉眼,緩緩抬起酸澀的眼皮。
桌上的蠟燭依舊燃著,隻剩一絲微弱的光。蠟扡上的燭淚滴滴答答,像是情人的眼淚。
一室昏暗,讓小翹兒腦子混沌,想不起身在何處。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奈何身上的被子太重,隻得反轉了身子,試圖換個方向。
誰知,轉過身來,就瞧見一張熟悉的臉貼在她的枕頭邊上。
裴鬆在夢裏依舊蹙著眉,雙目緊閉,長睫毛投下兩道陰影,越發襯得眼底發青。
他怎麽會睡在這?
小翹兒先是一愣,震驚過後,試圖回想昨日發生的事兒。
一樁樁,一件件回憶起來時,她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腦海裏的畫麵,定格在裴鬆端來的那晚雞湯麵上,肚子也不合時宜地“咕嚕咕嚕”叫了兩聲。
小翹兒又渴又餓,像是一個長途跋涉的旅人。
“你醒了?”
裴鬆暗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不知何時,他也醒了。
小翹兒看過去,大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嘴角扯出一抹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裴鬆忙碌了大半夜,身子骨僵硬,他緊握著拳頭伸了個懶腰,又揉了揉肩膀,隨口問道:“渴不渴?”
小翹兒小雞啄米一般,忙點頭。
“等著”,裴鬆說完,起身走到桌邊,從溫袋裏拎出茶壺,給小翹兒倒了一杯溫水。
小翹兒迫不及待掙紮著起身,雙手捧著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個幹淨。
喝完意猶未盡,小舌尖把嘴角低落的一滴水珠給勾進去,衝裴鬆訕笑了聲,央求道:“再來一碗行不行?”
瞧她今日的神情,雖依舊虛弱蒼白,可那份活泛卻是又回來了。
裴鬆心頭大石頭落下,也輕鬆了起來,“當然行,等著”,說完又給倒了一杯遞過來。
這回,他沒遞到小翹兒手裏,而是讓小翹兒就著他的手喝。
順帶,他另一隻手按在小翹兒額頭試了試,高熱果然降了下去。
兩人說不出的輕鬆。
小翹兒灌了個水飽,卻依舊很餓,原本咕嚕亂叫的肚子,有了兩碗水的加持,越發囂張起來,叫得更歡了。
裴鬆站在桌邊都聽得清清楚楚,扭頭含笑問道:“餓了?”
小翹兒不好意思揉了揉肚子,臉上堆起一個小可憐的表情,點了點頭。
裴鬆扶她重新躺好,交代她再睡一會兒,自己則去了廚房。
在裴鬆的照顧下,小翹兒的傷寒兩天便沒了大礙。
烏泰決定第二日上路,繼續往察哈爾趕。
用過晚飯,裴鬆瞅著一個機會,把春花拉到自己房裏問話。
“我讓你遞信兒給歸化城的守備白大人,你到底遞過去了沒有?”
裴鬆一臉焦急。
“自然是遞過去了,而且是親口告訴了守備大人本尊。”
春花語氣篤定,自認自己那環節沒有出錯。
她探身過來,小聲說道:“聽派去的人說,那個白守備瞧著不緊不慢的,別是以為咱們騙他呢吧?”
裴鬆搖搖頭,“那人最擅鑽營,憋著勁想入京做官。私底下不知拜托過我阿瑪多少回,也未成行。這次遇著這等好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裴鬆雖料定了白守備肯定會來,卻又不得不做兩手準備。
不管姓白的來不來,行動隻能在今晚,他必須帶著小翹兒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