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我這兩條腿呀，就磨沒了
裴鬆瞪她一眼，別過臉去。
春花被晾在那，一時有些尷尬。
烏泰在隔壁桌，一邊喝茶一邊高聲道：“在這小地方待久了，你那雙眼呀，果真跟魚眼睛一樣，有眼無珠，不識泰山啊。咱們這位裴四爺，他可不是一般人，紫禁城的裴大統領，聽說過嗎？”
春花翻著眼皮想了會兒，呐呐道：“雖然沒見過，但一聽這名號，也是咱們高攀不起的大人物呀。”
“裴大統領，那可是萬歲爺麵前的紅人。”烏泰誇完裴淮慶，一揚下巴，指了指裴鬆，說道：“這位裴四爺，便是大統領府上的四公子，文華殿太子伴讀。你說說，是你能惹的起的人物嗎？你那雙眼睛留著還有什麽用？”
烏泰調侃春花，把春花嚇得腿都軟了。
“喲，您就是裴四爺呀？”春花滿臉誇張表情，生撲了上來，扯著裴鬆的袖子告饒：“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委屈了四爺，罪該萬死。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繞過咱們這一回，行不行？”
裴鬆懶得理她，甩了甩胳膊，掙脫了春花的糾纏。
春花繞到另一邊，又殷勤道：“要說裴大統領的名號，那自然是如雷貫耳。可提起您裴四爺來，咱們這邊的姑娘媳婦們，可也熟得很呢。”
這話聽著別扭，裴鬆扭頭瞪了她一眼。
春花像是得了允許，自顧自又說道：“但凡是從京城過來的旅客，到咱們春風客棧，可都提起過您呢。說您才情比過陳思王，美貌超過潘安仁。
小女子在這窮鄉僻壤，聽了幾車誇您的話，想著您必是那天上的謫仙，咱們這輩子也見不到了。誰成想，這輩子竟還有這樣的機緣，能一睹您的真容，可真是佛祖保佑，三生有幸啊。”
春花一雙眼黏在裴鬆臉上， 跟欣賞金銀珠寶似的，可把裴鬆惡心壞了。
他扭過身子，躲避著春花的糾纏。
春花還是一副花癡的樣子，絲毫看不出裴鬆對她的嫌棄。
烏泰卻是大笑，說道，“你呀，不用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肖想他了。他那般清高，自是瞧不上你這盤妖嬈肥膩的菜。”
形容一個女人妖嬈，像春花這般厚臉皮的人，自是覺得是在誇她。
可若是說她肥膩，她可就當場翻臉了。
她掐著腰身，抖了抖胸前，湊到烏泰身上，追問她哪兒油膩了。
烏泰也不避諱，一把攬過她的腰，迫使她坐在自己腿上，大大咧咧喝起酒來。
何止肥膩，簡直xia流。
小翹兒和裴鬆實在看不下去，雙雙衝他倆翻個白眼，扭頭看向一旁。
春花坐在烏泰腿上，寶音和塔娜的眼光，跟刀子一樣，向她射了過來。
春花訕訕抬手，在鬢邊抹了兩把，掙紮著從烏泰腿上站起來，張羅小夥計到後頭去催廚子趕緊做菜。
她抬步走到小翹兒跟前，神色淡然問道：“您就是昶寧公主呀？當今萬歲爺的親姑姑？”
這開場白十分特別。
小翹兒點點頭，捏起兩指拿起茶杯，小口抿著，端起皇姑奶奶的架子來。
“皇姑奶奶大駕光臨，小店自然蓬蓽生輝。可是一提起您那大侄子，小女子呀，可就氣不打一處來。”
春花神色突然幽怨起來，捏著帕子在眼角擦了擦。
膽敢背後議論萬歲爺，膽子不小，可見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小翹兒突然來了興致，問道：“我大侄子怎麽得罪你了？你倒是說一說，讓老身我也聽個仔細。”
十六七歲，剛抽出身條，還沒往前後凸翹發展的小丫頭，竟然自稱老身。
裴鬆眼神從小翹兒臉上掃過，露出幾分笑模樣。
春花見了，越發有了傾訴的念頭。
“當年我阿瑪，那也是赫赫威名的鎮遠將軍，不過打了一場敗仗，全家遭難，被萬歲爺流放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當年我才十歲出頭，走了大半年，方才到了這地界，原本咱也是有兩條大長腿的，這不，生生磨成了兩條小短腿兒。”
她這話有趣，惹得一屋子人笑起來。
偏她一本正經，以為別人不信，撩開袍子要向旁人展示。
小翹兒覺得春花雖然挺不著調的，倒也有幾分可愛，對她的厭棄便少了幾分。
“你阿瑪叫什麽名字？回頭我要是還能見我大侄子一麵的話，我替你求個情，讓他下旨允你進京，如何？”
小翹兒本來也是說笑，春花豈能聽不出來。
她一揚手，豪邁道：“多謝皇姑奶奶仁慈，這恩典呀，就算了，我怕再走回京城去，我這兩條小短腿兒呀，全給磨沒了。”
她揚起聲調，話沒說完，自己先笑得直不起腰來。
經過她這麽一鬧騰，大家倒沒有先前那麽拘謹了。
烏泰幾杯酒下肚，勾勾手指，把春花叫過去，壓著聲音說道：“她呀，不過就是一個落魄的公主，你也不用巴結她，就是把她當觀音菩薩拜了又拜，她也幫不上你的忙。”
烏泰那粗門大嗓，縱是壓著嗓子，旁人也都聽了個一清二楚。也不知他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
春花疑惑扭頭看了小翹兒兩眼，像是受了烏泰的啟發，猛然醒悟。
實則她這樣的女人，打從見小翹兒第一眼，從穿著打扮上，就瞧出端倪了。沒問出口，不過是顧及著彼此的麵子。
她眨眨眼，暗暗地往小翹兒那邊瞟了兩眼，想讓烏泰細說端倪。
烏泰大掌拍在桌上，道：“她呀，為了逃婚，竟然連皇族的身份也不要了，甘願跑到山溝溝裏去做個普通人，你說說，是不是傻？”
這話，春花可不敢說，她殷勤地給烏泰又滿滿地倒上一杯酒。
“你，你告訴她，本王好不好，溫柔不溫柔，厲害不厲害？”
私下裏，春花能把烏泰誇上天，可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可怎麽張得了嘴？
她捏著帕子掖了掖嘴角，顧左右而言他，道：“王爺就是瞧著凶悍了些，猛一看跟佛祖麵前的金剛爺爺似的。可實際上最寬宏大度了，小女子現在瞧您呀，越瞧越像.……”
“像什麽？別賣關子，告訴她。”
“像大肚彌勒福呀，胸懷天下，笑待眾人。”
這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