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濁世群像（9）

  叔叔將天藍色的紗袍遞給她。“細封家的上等絲料，你若喜歡，明日我再為你多訂製幾件。近幾日細封商行的絲絹價格一直在降，許是生意紅火，不知撞了什麽大運。”往利合移步到涼亭內的石凳旁坐下，“裝扮窈窕，如此才好再去王宮裏。”


  ??“隻是下棋。”往利凝咬了咬嘴唇，輕聲說道，“我與殿——我與王上，就隻是下棋，他一直讓我九個星位，我卻還總是贏不了他。”


  ??“下棋？這些日子時常被傳進宮裏，就隻是繞著這木野狐轉麽？”


  ??“有時還會帶些吃食，我熬的鯽魚湯。”


  ??“荒唐！咱們這位王上，真是不解風——”往利合看到眼前侄女的神色，默默止了言，停了片刻後繼續說道，“乖侄女，莫怪做叔叔的講話直接，幾年來，你與那一位在這山壁後朝夕相伴，有沒有——”往利合的五根手指如波浪般上下起伏，“有，還是，沒有？”


  ??“自從生了癆病，那一位，便已難行男女之事。”女子搖頭，麵容中羞澀裏夾雜著更多悲憫之色，“叔叔莫要向外傳揚。他被人害成那般模樣，整日卻隻說有心力下棋便是幸事……再說了，我尚未出閣，亦知何事為羞恥。”


  ??“難以行事？那這就有些難辦了啊。”往利合一聲苦笑，“咱們往利家，如今就剩下你我二人了。我本來還想——叔叔聽說，你與那一位數年相處，定是情誼深厚，若你能入王宮為其誕下子嗣，將來母憑子貴，我往利氏便可一飛衝天——可今日聽你一言，所圖種種均已落空啊，唉！”


  ??“往利家將來如何，尚未可知。”女子雙眼低垂，“但您若欲以此事換取氏族之興盛，在下，實在難以遵從。”


  ??“既然此事難成，我還逼你作甚。”往利先生急忙應道，“但府上皆傳你與那一位，有些……額，乖侄女，據實告訴叔叔，若不去考慮其他的事，你究竟是什麽心思？”


  ??“我——”往利凝低頭思索，聲音幾乎細不可聞，“那一位，我敬他，愛他，可是此愛，並非男女之愛，”男女之愛，或許，有一二分，三四分，或是更多，有多少呢……她不願再向下想，“而是，氏族對王族之敬，百姓對明君之愛。府上的人，將我看得忒小了。”


  ??“如此麽？甚好，甚好。”往利合輕聲笑道，“你可不知道，費聽老弟聽說你常被傳進宮裏，那臉色可真夠難看的啊。”


  ??“他，他去哪兒了？這些日子怎麽都不見他？”


  ??“一言難盡啊。聽我一句，先莫打聽了，咱們將這野利府上的各類事務打理好，便是本分。”往利合說著站起身，看向涼亭外走來的一位家仆。


  ??“有消息了？”


  ??家仆走上前去，遞給往利合一封密函。


  ??往利先生揭下火漆，拆開信箋：


  ??“最後一批歲幣將撥宥州，你我財路或將就此中斷，速到府上一敘。市舶司轉運使，李敬之。”


  ??“乖侄女，先走一步了。”往利合緊握住手中紙箋，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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