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濁世群像（7）

  “僵蠶、鉤藤、防風、川芎、羌活、紅花、桃仁、全蠍、梔子……這藥方——”藥櫃前的灰衣老頭眯眼觀瞧著黃紙上的字跡，“家裏有人生了金瘡痙麽？”


  ??“你隻管抓藥，哪兒來那麽多話。”費聽花麻神色漠然，“這藥鋪不想開了？還想回去擺攤兒麽？”


  ??“得嘞，甭管抓什麽藥，您給我暮紅就行。”灰衣老頭說著將方子平鋪在櫃台上，而後神色詭秘地看向麵前的人，“剛到了一批新玩意兒，要不要試試？”


  ??“啊，是何物啊？”


  ??灰衣老頭俯下身，由櫃子的暗格中撚出一塊如泥丸般的物事，“這東西，叫做罌粟黑膏，可止疼痛，還可——”老頭兩眼放光，臉上的皮肉抽搐著泛起病態的笑容，“使人成仙啊，哈哈哈！”


  ??“你個老混蛋，看來這藥鋪是真不想開了啊。”男子麵色陰沉，“你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你用來禍害自己我管不著，還敢賣？我若上報給官府，那牽扯到的就不止是這鋪子的存留了……”


  ??“別呀！”老頭驚得滿頭冷汗，“我信得過您才給您看的，您不能如此啊！”


  ??“你收了多少，多少？！這東西？”


  ??“半，半個家當全進去了，我聽人說，這玩意兒是暴利。”


  ??“真是糊塗！此物是萬萬賣不得的。”費聽花麻一聲長歎，“明日，將所收的黑膏全都給我，進價有多少，我會付給你多少暮紅補上鋪子的虧空。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以後，再不要用這東西賺錢了。”


  ??“好啊。”老頭滿口答應，“您都這麽說了，那我不能不……”


  ??費聽花麻看著眼前唯唯諾諾的灰衣老頭，心中明白這些話和所做之事可能都將徒勞無功，世間人皆為眼前的利益鋌而走險，看這老頭的麵色，也早已深陷在“成仙”裏。但他亦知人心這東西向來變幻不定難以預料，從善或為惡往往隻是一個念頭，哪怕從善之心微乎其微，也該為其留下些餘地。


  ??“你的那份，也別留著。一起拿來。”男子接過摞在一起的紙包，抓起麵前的那枚黑丸：這東西，但願永遠也不會用到。


  ??斜陽西沉，荒草從生的杉木林盡頭，男子按下山壁前的鷹刻石板。竹籬內，木屋前，弈盤旁，須發皆白的老者被麻繩緊縛在竹椅之上。


  ??“看來，這方子還算好使，”滿頭汗珠的野利闔穀輕聲開言，“近幾日沒以前那般難熬了。”


  ??“既如此，我幫家主鬆開？”立在一旁的費聽花麻放下紙包，“整日像綁犯人一般，實在看不下去。”


  ??“不必。此病一旦發作，渾身抽搐痙攣，老朽這樣動不了最好。”


  ??“你在滲血。”男子俯下身，使匕首割開老者腹部沾滿血漬的衣料，已經結了痂的傷口處掛滿紫紅色的膿水，“風邪外溢，這是好兆頭還是什麽？”


  ??“老朽並非醫者，怎知此事。”野利闔穀麵色沉靜，口中像是在談論旁人身上的病患，“石洲，石洲的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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