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改天換地（4）

  紅日西垂，拓拔諾卸下一身的甲胄，提了壺摻冰的釅酒，走向晚風輕拂的庭院。


  ??“小姚，小姚哪去了？”男人坐在院中的木椅上，對著一位仆人高聲叫喊，“去叫過來。”


  ??“大人。”不一時，麵容稚嫩的家仆快步走上前來，俯身拱手而道。


  ??“今兒在西郊大營練了一天的兵，讓你打聽沒藏家的事，如何了？”


  ??“他們啊，沒藏府裏當天就反了，在府上的沒藏奸黨大多都被殺，家臣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家仆輕聲說道，“至於在朝中任職的，男人被貶為庶民，妻女流放，去的倒也算不得什麽苦寒之地，就是到界河中遊的地界當個戴罪的漁民。”


  ??“五殿——當今陛下寬仁，”木椅上的男人喝下一口釅酒，“陛下登位，野利家要居頭功，不處置沒藏氏，隻怕寒了人心。”他微微側過頭，“日後在府中若隻有咱二人，提起沒藏氏莫在後麵加奸黨二字，姓沒藏的也不全都是些奸人。”


  ??“是，大人。”家仆說著，低身擺弄著麵前的火爐。


  ??“這個不必了。”拓拔諾用手扶著額頭，腦中閃過營帳中口吐白沫而死的男人，胃裏猛地泛起一陣惡心，“這鹿肉我再也不想吃了。流放的人幾時啟程？”


  ??“半月之後。”


  ??“戴罪之人，路上免不了要受欺壓折辱，等會兒你去賬房提些暮紅，找人在路上護沒藏賀的妻女周全。切記，”男人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怯懦，“萬萬不要提我的名字。”


  ??“大人，若要保她們，還不如給那些押解官使些錢。”


  ??“我這隻算找人幫忙，若把暮紅給了那些人，便是在行官場中的齷齪事了。”


  ??“還不都是一樣，使錢給押解官，說不定還能少花些。”


  ??“這個不一樣！”拓拔諾的語調陡然提高，“我跟你說了多少次，為何你還不明白！”


  ??“小，小的隻想幫府上省些暮紅。”家仆拱手跪地，“這些年，大人您什麽都不收……”


  ??空曠的庭院，忽然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你知道你是如何入府的麽？”拓拔諾忽然低聲開言。


  ??“小的從記事便在府上了，實在不知。”


  ??“那年，我才坐上監軍的位置，有了自己的府邸，正想去一個村鎮裏接我——接對我有恩的一個鄉民到府上，”男人長舒了一口氣，神情中透出幾分淒苦，“可是在鎮上怎麽也找不到，我問鄉民們她在哪兒，一個老人指著一片墳地告訴我在那兒，還說她活著的時候就瘋了，還不知從何處搶了個小孩，我不信，他們就把孩子抱給我，說她死了之後便一直寄養在鎮上張學究的家裏，學究是唯一一個肯聽她講話的人……”男人垂下頭，聲音漸漸低不可聞，“你要替她好好活著。”


  ??“大人，”家仆微微皺起眉頭，“您說什麽？”


  ??“我說，”拓拔諾抬頭，神情恢複了尋常時的模樣，“費聽花麻今天會來，去準備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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