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心之算（4）

  “董大人一定收了叛軍的暮紅，講完了陛下口諭之後，又說陛下賜了壯行酒，結果——”拓跋諾聲淚俱下，“兩位統軍大人喝完了就當場暴斃，情急之下，我便失手殺了董大人，唉，都怪我，都怪我啊！”拓跋諾捶胸頓足，淚如泉湧。


  ??中軍大帳中，指揮使、團練使、左右侍禁官等十幾個披甲懸刀的將士圍堵著趴在沒藏賀身上痛哭的拓跋諾，麵色詫異又陰沉。


  ??半刻前，先是一個侍衛聽到了老內官的呼喊闖進帳中，眼前的場景嚇得那人雙腿發軟，而後發狂一般衝了出去，於軍營中四處叫嚷。此時，一眾被驚動了的兵將圍在了營帳中。


  ??“監軍大人，”人群中一位高大的男人強壓怒火，咬著牙低聲開言，“你說董大人殺了兩位統軍大人，為何，這老閹人也是麵色青紫，一副中毒而死的模樣。”


  ??“我哪知道啊？！”拓跋諾抬起頭，擦掉臉上的淚水。


  ??“監軍大人，在下敬您是王族旁支的人。”又一位武官上前，矮身拱手說道，“可此事太過蹊蹺，今日都城那邊還在鬧叛亂，眼下營中就出了這樣的事，實在是，大人您——”


  ??“拓跋將軍吃了監軍拿來的鹿肉！”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呼喊。


  ??“啊！”一眾兵將猛然間大駭高呼。


  ??“我看凶手就是監軍大人！”又一句喊聲傳來——


  ??利刃出鞘的聲音此起彼伏，十幾個武官將拓跋諾團團圍住，一時間營帳中充溢著肅殺而寂靜的空氣——


  ??“報——”帳外忽然傳來喊聲，“都城方向急報！”


  ??“帳外言說便好。”被兵器簇擁著的拓跋諾朗聲說道。


  ??“探馬來報，都城西門守軍，已然易幟！”


  ??“易何幟？”


  ??“黑底白字，上書拓跋二字。”


  ??此話出口，中軍大帳內十幾個武將的臉麵霎時變色，眾人舉著刀劍的手凝在半空中，營帳中的氣氛忽然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拓跋諾不動聲色地看向一眾將士，他知道此消息起了作用，他的腦中又回想起了那日棋盤旁與五殿下所言：


  ??“我有一計，你可聽來，可補不妥之處，其實說來倒也簡單，你若殺將奪了虎符，軍中無人為難，那便罷了；若軍中將領欲為那二位統軍找你抵命，你可早早買通一位傳令官，假傳都城西門改旗易幟的消息，如此便好。”


  ??“這，還請殿下仔細言說一番。”


  ??“武將為君王盡忠，這樣的道理，很多人都會講。可眼下統帥身死，都城又已易幟，此番境況之下，大多數的人都免不了要為自身考慮，心中必會計較：站在得勢的一方才能保全自己，如此，即使眾人知道你殺了兩位統領，通了敵軍，也要考慮一下讓你抵命的代價，因為都城那邊或許已經改換了新主人。”


  ??“世俗裏的人心大都如此，說的什麽忠孝仁義，多數的人隻是用這四個字撐撐場麵罷了，危難時能守住原則和底線，才是真正的，忠孝仁義，隻可惜，世間這樣的人少之又少。眾人聽此消息，必然猶疑不定，你可趁此機會，持虎符統領大軍出動，攻破西門。”


  ??“可是，要是到達西門之後，看到並未易幟，又如何？”


  ??“西平軍隻要衝向都城西門，便為叛軍，騎虎難下，此後再無退路，隻能站在野利家一方。”


  ??“殿下妙計……”


  ??拓跋諾用手撥開麵前的刀刃，緩緩向前走去。一眾武官猶豫不決，最終沒有阻攔，為其讓開了一條出帳的通路。帳外，西平大軍早已嚴陣以待，拓跋諾將合在一起的虎符舉過頭頂，高聲開言：


  ??“虎符已在我手！近日都城中所傳，盡皆屬實，當今王上，實為弑兄僭位的私生小兒。三軍聽令：入王宮，殺偽王！”男人拔出腰畔長劍，“改天！換地！”


  ??一霎時的沉寂——


  ??而後，一人跟呼。


  ??而後，十人跟呼。


  ??而後，百人跟呼。


  ??而後，千人跟呼。


  ??而後，萬人跟呼。


  ??最後，三萬人齊聲高呼：

  ??“入王宮，殺偽王！改天！換地！”


  ??西平大軍，就此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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