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術之盡頭（1）

  數月前，藏書樓三層，百案堂。


  ??廣袖青袍的老人用手扶著額頭，看向身前木案上才到的書信，仿佛望著樁不知該如何應對的異物。“你來看看小欒，”老人抬頭望向書架旁的一位少年，“我這門生啊，有點意思了。”


  ??“你以為如何？”老人捋著長須，看著木案對麵讀信的人，“此計是否可行？”


  ??“倒不失為一番好謀劃。”少年用手指摩挲著紙頁的邊角，“若暮北國當真依此計伐我易禹，最好早做防範。”


  ??“這小王韶還在最後加了句‘學生戲言拙作，談兵僅止於紙上，不足與外人道’。”老人側過頭，臉上泛起淺笑，“加不加其實無關緊要，我米擒家早就在朝中失勢，又有誰能聽我這老頭子的胡言亂語呢。”


  ??“爺爺，這東西，是否要交給野利老爺？”


  ??“現下戰事未顯，這上麵所寫的隻能算些虛無的設想，若就這麽給了小穀子，他定會以為你是拿了這《平戎策》去當說客的。”米擒恭無可奈何地歎氣，“要想個法子，找個合適的時機給他，才有警醒之用。”老人仰頭思索，“小欒，附耳過來。”


  ??“我知道了，聽爺爺的。”米擒欒聽過了計策，緩緩說道，“可當真要讓文人們如此麽？”


  ??“不當真如此，又怎麽騙得過府上那群人精。”老人舉起茶盞喝了一口，“你且去通告吧，治學須有耐性和恒心，此次正好借了這個由頭，磨煉磨煉那些少者的心性。”


  ??……


  ??……


  ??暮北熙寧五年，南原朝廷於邊境建通遠軍，任命王韶為知軍，對河湟一帶的吐蕃諸部展開攻勢，先後收複熙、河、洮、岷、疊、宕六州土地，切斷易禹國側翼，而後分麟府、鄜廷、涇源、環慶、熙河五路，揮兵三十餘萬攻伐易禹，兩國邊境，就此戰亂不息。


  ??“還想打聽些什麽？”狹長的深巷中，黑瘦的男人撓著後腰上的人麵燙痕，望向對麵矮小的金臉兒，“黑水城那邊去年確實不安生，但現今這邊境都亂成一鍋粥了，上頭估計焦頭爛額，識相的都不會在這時候生事。再說了，一座偏僻小城，又能攪起多大風浪。”


  ??“這麽久了，讓你查的人，查到了麽？”低沉的人聲由金麵下傳來。


  ??“啊，那個家臣叫耶川，淵族人，是野利府上的一位文人，傳說起先在獵鷹穀施神跡救了野利闔穀的命，府上的人都對他頗為禮敬，隻是後來再也不見顯現什麽神通，也漸漸不被人放在心上了。還有人傳說，神跡救命都是編出來的，隻是為了掩飾野利闔穀向沒藏家求饒才活命的事實。”


  ??“放屁！”麵具下傳來粗重的喘息聲，“怎麽會是淵族人？他叫耶川？”


  ??“對啊。不信你可以摘了金臉兒自己打聽。”男人舔了舔嘴唇，眯起眼睛，“現今這生意難做，這次能不能給點？”


  ??“你可記得，是我們幫你們這些人破了奔狼之血的詛咒，就用些消息來償還，還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麽？”


  ??“在我眼裏，這或許是件好事，可在另一些人的心中，卻是毀掉了他們存在的意義。”


  ??“人該為了自己而存在。”金臉兒歪著頭緩緩說道，“把那陳舊的傳說當做意義，他們全都錯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