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折花人麵（5）

  “還要走麽？”少年仰起頭看向身側的男人，“今天的刀還沒練。”


  ??“窮鄉僻壤，有什麽可留戀的。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刀法不急於一時。”洛瑾深低聲慢道，“射術武藝你老爹能教，可這鎮上的授堂太差勁了，要去讀書懂麽？打打殺殺終究不是長久之道。”


  ??“我隻想——”


  ??“還是想當遊俠兒？”他用指頭輕搔著耳根，麵露無奈，“那正好，我在西都有位舊友，可為你這遊俠之路指點一二。”


  ??“說了半天，還是要走。”少年攥緊腰間的鈍刀刀柄，咬著牙顯出不甘的神情，“我是要找那人奪那把刀。”


  ??“天地茫茫，你又要到哪兒去尋那老小子。”男人望向遠處麥地旁竹椅上一堆肥肉的背影，快步向前走去，“等著，我先去結了工錢。”


  ??“洛兄弟這狩獵的手段當真高明，近些日子府上添了不少獵物，按說這暮紅也該照付，隻是——”那人宛若兩條縫隙的雙眼裏忽然透射出狠厲的光芒，“這幾天你孩子整日在後院練武，我家後院白當了你兒子演武的地方麽？你這，說不過去吧……付你七成！不能再多了。”


  ??洛瑾深側身默默看著竹椅上肥肉滿溢的中年人，那人臉上的神情仿佛多出幾塊暮紅便會當即傾家蕩產一般。他慢慢俯下身，雙手搭在竹椅的寬沿兒上，刀劍般的目光剜向那人的胖臉：“老爺，您再好好算算。”


  ??那人眼中冷冽堅硬的東西漸漸軟了下去，雙目向四周遊移躲閃，可嘴裏依然不住叫嚷：“就給那麽多，就那麽多，你……”


  ??“算算！”他猛地攥住那人左手的中指，逆著關節用力一扳，隻聽得一聲骨頭斷折的脆響，麥田地頭忽然傳來公豬般的嚎叫聲。


  ??“多少！”男人將正欲上前的仆人一拳打翻在地，“說話。”


  ??“全給，全給！疼，疼啊！”尖利高亢的叫喊伴著粗重粘稠的喘息噴湧而出，“兄弟鬆鬆手。”


  ??他歪著頭慢慢直起身，臉上的無奈多過使人屈從而生發出的快意，“大家都是尋常人，賺些暮紅不容易，你若厚道仁義些，我又何需如此。”他鬆脫那人的手指，長舒了一口氣，卻忽然全身痙攣般倏地一顫——


  ??“今天，這麥地，太，靜——”


  ??男人低聲自語的尾音還未在空中消散，便猛地移動身形，像道閃電般右撲躲閃。十幾把疾搠而來的尖刀由肚腹、胸口、脖頸、麵門貫穿而入，將其身側的一堆肥肉釘在寬大的竹椅上。血流如注，身死之人雙目不暝，直直地向前方瞪視，眼中卻早已失了生者的光彩。


  ??幾十名隱蔽在麥苗間的蒙麵人手執利刃，漸次於田中顯影。


  ??洛瑾深的嘴角微微抽動，伸手抹去臉上的點點血斑，起身拔出腰間的短刀。那些尖刀本是奔著他的後背搠來的，若再晚上分毫，生死恐怕早已易主。


  ??“他殺了我們的同族！還搶過祖宗的聖物！”一個矮小的蒙麵人指著前方的人高聲叫喊，“取了這異族人的狗命，為族人報仇！”


  ??站在地頭的男人瞬間了然了眼前這些人的來由，他默默攥緊手中刀柄，看著眼前最後一名逃竄的麥客跑離了田地，不待眾人發作，便疾衝向人影與利器交錯的麥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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