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滴水穿石，鐵杵磨針

  突如其來的孩子，帶給了夙淮莫大的喜悅。


  病氣仿佛從他身上一瞬抽離，向來老成持重的帝王頭一回展現出少年人的精氣神，梁茂跟在他身後，見他滿心歡意的為宋妃娘娘肚子裏的孩子準備見麵禮，忍不住笑道——


  “陛下，娘娘腹中的小皇子還未足雙月，此時備禮，是否有些早了？”


  彼時，他正在為究竟是選擇空竹還是九連環而苦惱，聽見侍者的話，想也沒想的回，“不早，一點兒也不早，這世上的好物件千種百樣，朕想待那孩子一落地，第一眼瞧見的便是些極有趣的東西，還有……”


  說到這裏，夙淮彎起眉眼，頰邊笑靨生花，“朕想讓他知道，朕有多期待他的到來。”


  打從知曉宋妃有孕，父愛便在這個年輕的尊者身上橫生泛濫，他比往日活泛了許多，也比往日溫柔了許多，梁茂將這一切變化看在眼裏，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相比起孩子，夙淮更加注重江江，人都說婦人生產無異於去鬼門關裏走一遭，勞心又傷身，為了將損耗降到最低，尊者特命太醫院的李太醫親自為宋妃娘娘調養，更多時候，他會親自伺候娘娘湯藥，耐著性子不厭其煩的勸她多吃一口菜，多咽一口飯，就像……


  就像小時候一樣。


  相比起丈夫，夙淮更像是一個兄長，他顧著江江衣食住行的同時，也小心翼翼的擔著她的情緒，梁茂從未見過尊者對誰有像對宋妃娘娘這樣周到過，即便是明麵上寵愛冠絕後宮的皇後娘娘，也不曾有一刻享有過這般殊遇。


  但，宋妃娘娘好似一點兒也不稀罕，她對著陛下，有且僅有的，是冷眼與沉默。


  肚子裏的孩子仿佛並未給她帶去半點歡心，甚至，還在她額間添了幾道舒不展的愁容。


  某次，從拂光殿出來，行走在在彩畫紅牆的小巷子裏，帝王突然停下腳步，怔怔的道，“梁茂，她不愛朕，因而也不愛與朕所生的孩子。”


  說這番話的時候，萬萬人之上的君王語氣裏透著的是無盡的淒涼與寂寥。


  被喚作梁茂的少年宮人在帝王身後躬下身子，撫慰人心的話在腦海裏一句句飄過，最終卻無一句能愈合尊者心底的情殤。


  佳偶難求，怨侶遍地，這人世間的情投意合少之又少，就算歸為一國之主，也終有強求不來的愛。


  “不愛也無妨，反正來日方長，”帝王緩緩回過身來，黑曜石般的雙眸在清冷的月色照耀下亮著一絲微光，“滴水穿石，鐵杵磨針，日後有的是大把時間，隻要朕再多寵她幾分，再多愛她一點，不信捂不化一顆女兒心，更何況，我們還即將有一個可愛的孩子，縱使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不是？”


  尊者的目光一動不動的落在侍者身上，那看似堅定的語氣裏，更多的是不確定，話說的言之鑿鑿，可實際上卻沒有一點兒底，他迫切的需要旁人的肯定，以此來安撫胸腔裏一顆慌的七上八下的心。


  深知其意，於是，梁茂欠身彎腰，恭敬而響亮的應了一個“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