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物是人非
初夏微熱氣息欲發濃烈,頗有幾分要踏入盛夏之勢。裹著鮫綃的林容之覺得有絲絲涼氣透著擴張開來的毛孔滲透至全身,這讓他比之以往過夏季放鬆了許多,這鮫綃用作可真可謂是避暑的一大利器,難怪敫奈會說出那般話來。
趁著敫瓔喝茶仰頭的功夫,林容偷著瞥了幾眼。上岸後敫瓔就用銀兩給二人重新弄了一身行頭,來個喬裝打扮,在鮫綃外套了層粗布麻衣。就連兩人的原本樣貌也用了不知何種液體給掩蓋住了,敫瓔道這液體取自於深海,是世人眼中難得的珍寶之一。
臨近臨川,林容也多多少少聽到了些父母的事情。他麵上看著波瀾不驚,可那發狠緊握茶碗的手卻在無意間暴露他的內心想法。敫瓔將茶碗放下,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隨後緩緩地搖了搖頭。林容閉眼後胸口幾番起伏,終是緩慢地鬆開了緊握的拳頭。
夜深人靜,敫瓔特地尋了一間可望到那林家府邸的客房。林容開著窗眺望不遠處失了往日繁盛而蕭條不堪的林府,淚水在這一刻終是滴落在地,在木質地板上渲染出一圈濕濡痕跡來。敫瓔至林容身後環過他腰身,林容順勢將頭枕在他肩上。敫瓔周身冰涼,就連心跳也弱不可聞。
歲月靜好,卻物是人非。門外傳來一陣輕微響動,敫瓔一改先前溫柔,扣緊了林容腰身將人壓至牆麵之上。隨後扯了自己與林容腰帶,抬手捂住林容嘴唇,墊著腳尖讓唇覆上自己手背。這般動作在門外之人看來不過是一處活春宮罷了。林容不可思議地瞪大著雙眼看著敫瓔,可敫瓔那雙墨藍色眼底裏滿是驚濤駭浪,林容看不透敫瓔所想。
敫瓔偏生力氣大,林容幾番掙紮也不能掙脫分毫。林容衣襟敞開,所幸敫瓔整個人壓著林容,替他遮擋住了那成片的春光,這些舉動在那人看來不過是二人所行房第之事的調味劑。良久,門外氣息消散,敫瓔如獲釋重般鬆開林容。
林容滿臉通紅正了正自己的衣襟,指著敫瓔連道了好幾聲你卻也沒說出什麽來。倒是把敫瓔弄得扳起了臉,這下他便更不敢說了,蹬了靴子,扯過一旁的被褥將自己裹在其中。好好的悲情場麵給敫瓔硬生生掰成了調情。
“既然母親為了說了親,你可…可不能再像今日這般。”敫瓔湊近:“哦?哪般?”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脖頸之間,林容都可清晰看到敫瓔那密而長的睫毛,就連臉龐近處的細小汗毛都可望得見。這下林容的臉更紅了,一股火熱如火山噴發一般直衝腦門。
“娘子這般害羞為夫該如何是好?”看著這般臉皮薄的林容,敫瓔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挑逗他的心思。“你…你……”還不等林容說出個所以然出來,門外的人似乎有些不定性,去而複返。於世間生存的鮫人向來敏感至極,不等林容反應過來,敫瓔扯開被褥擠了進去,翻身將林容壓至身下。
隨後敫瓔在林容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將他的衣服扯開,林容整片胸口暴露在空氣之中。敫瓔自然不會讓門外人占了林容便宜,拱起的被褥隻會讓門外人覺得他們戰況激烈,卻無法看得真切。廉恥感還未從林容心間褪去,突然一股劇痛至心口傳來蔓延至全身,林容忍不住發出一聲隱忍痛苦的音節:“啊——”敫瓔看著身下的人因為自己將大概四分之一食指般大小的鐵杵樣式的物件刺入他胸口而全身抽動。
那物件破開皮肉直奔林容心尖而去,樣式簡單,刺入的那頭呈針頭般尖狀,末端為圓形,周身隻帶一血槽。林容心尖血順著針頭流入血槽之中,待血槽裝滿,敫瓔便將東西抽出。隨後他手疾眼快地拉攏林容身上被扯開的鮫綃覆蓋上那處傷口。
林容胸口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著。林容何時受過這般罪?疼得他在意識模糊邊緣回蕩,就連近在咫尺的敫瓔也看得不太真切了。敫瓔俯身湊近用臉頰那處輕輕蹭了蹭他的臉頰,低聲喚了一聲:“簡枝……”
林容隻覺得自己在雲間忽上忽下,就如那池子裏的浮萍似的,漂浮不定。門外的人早在林容發出那聲痛呼就悄然退去了,多次反複確認,想來那人今夜應該不會再來了。清醒了一些的林容猛地揪住了敫瓔的衣襟,瞪大雙眼想要看清眼前人的表情,誰知視線所至之處卻隻有白花花一片。
“為什麽……”林容想問敫瓔為何忽冷忽熱,為何前一秒談笑風生,後一秒就痛下殺手?既然要下殺手為何還要用那珍貴的鮫綃來救自己?難不成隻是為了折磨自己?敫瓔別過頭將眼底的那一絲不忍強行藏入更深處,他未曾料想到林容的身體會如此不堪,雖然事實上林容的情況遠比他想象的要嚴重許多。
“林家欠我的,父債子償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聽了這話林容如認命一般瞌上了厚重的眼皮,揪著敫瓔衣襟的手也漸漸鬆了開來,落在床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敫瓔這下終是慌了,抱著林容有些不知所措,眼底的濕潤很快溢滿眼眶,化作一顆顆成色不佳的珍珠落在林容身上,一些調皮的珍珠甚至還滾到了床上。
敫瓔不解為何已然見不到傷口的林容體溫卻越來越低,那原先揪著自己的手上那有力的脈搏為何繼而變得薄弱。縱然與人生存了這麽多年的敫瓔也未曾真正了解過人的情感。他不懂為何刺得是林容的胸口,他自己的心口卻也疼得厲害。說到底不過是敫瓔從未真的很認真去了解人,去了解一個人的情感,就算那個人是林容也不例外。
敫瓔至出生就沒了雙親,而後被人販子帶走,本以為是一個新的開始,卻沒想到隻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其後幾經轉賣卻未曾過過一天好日子,世態炎涼讓他將原本真摯純潔如白紙的心給上了一層厚不可破的堅冰。
而敫瓔出生之際因他原本之家慘遭屠殺而人跡罕見,為了存活下去,他飲了母親臥著所流入他口中的鮮血,啃食了父母的嫩肉。如若不接觸父母所留鮫綃,他怕是這輩子都不知父母是什麽。故而他雖然得知父母被林父所害但首先在腦袋裏閃過的卻是找林容討一個說法。而不似林容得知父母於牢獄之中“畏罪自殺”後幾番在奔潰邊緣徘徊。
兩人在客棧,有且不可暴露自身。片刻之後敫瓔才想起林父交給自己二人的龍鳳環佩。從自己與林容身上各摸出一塊後,敫瓔將其合二為一。不多時,敫瓔便感覺到身上的活力被抽離了一些,不知往何處去了。眼皮厚重得直打架,敫瓔仿若自暴自棄般擁住林容後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