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狐裘
秦煜怔了怔，半晌，他冷冷一笑，轉身向殿外走。
“你不是說愛她嗎？怎麽不管她的死活？”
“孤自會護住她。”
他當然會竭盡全力救她，隻是他不相信顧雪，即便她交出解藥，誰又能保證那不是毒藥呢。他絕不會拿她的命作賭注。聽方院判說，南海鮫人國盛產明珠，其中最珍貴的是黑色的“離歌”，百年難遇，碾碎可入藥，解百毒。他已命人去尋，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了。
秦煜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顧雪雙目猩紅，衝著他的背影道:“我會讓付出代價的！”
比之東宮的冷清，靖王府這日卻十分熱鬧。
今日是江纖月的生辰，她以靖王妃之名邀請了不少貴婦貴女小聚，聽說高貴妃還有最近才展露頭角的嫣昭儀都派人送了禮物來，一時間惹得眾人羨慕不已，風光無限。
念薇坐在一側喝著茶，偶爾同身邊的人說讓幾句話，十分低調。
她心中有事，沒有心情去逢迎江纖月。從前她懷著目的，每每遇到這種場合她總是左右逢源、遊刃有餘，成為最受歡迎的人。如今她報了仇，突然間也失去了應酬的動力，因此獨自坐著，想著心事。
聚會的主角自然是江纖月，眾人紛紛送上禮物和祝福。
蘇婉突然道:“聽聞王爺前幾日獵得一白狐，跟圍場的人說要送給夫人做貂衣，這些日子以來一直也沒見到，妹妹猜想，王爺一定是當做生辰禮物送給王妃您了。聽聞那白狐皮毛潔白如雪，沒有一絲雜色，罕見的很，不如王妃拿出來給咱們開開眼界，可好？”
念薇聽了這話，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
江纖月擰了擰眉頭：“妹妹從何處聽來，本妃怎麽不知道？”
蘇婉麵露驚訝，她看了眼立在江纖月身後的沈曼道：“妹妹是聽沈姑娘說的，王妃姐姐既沒收到，想來王爺一定是準備今晚親自贈送於您呢！”
她說著掩帕輕笑起來，那模樣卻分明是故意嘲諷。
當初江纖月剛進入王府，就那自己開刀立威。不但在衣食上苛待她，還隨便挑她的過錯，說她冒犯王妃之尊，在闔府上下麵前命下人打她板子，讓她尊嚴掃地。她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幾時受過這樣的苦。可江纖月是王妃，她隻是個毫無存在感的侍妾，她又能如何？隻好隱忍不發……
可如今看來，這王妃也並不得寵。這些日子以來，王爺經常留宿天水閣那位，她倒要看看，姓江的怎麽收場。
江纖月冷冷的瞪著
蘇婉，此人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本以為是個好捏的軟柿子，沒想到在這等著她呢。今日是她的生辰，她不想掃興，江纖月看了一眼身側的沈曼，笑著道：“咱們大乾最講究一個‘孝’字，王爺獵到白狐也當送給貴妃娘娘，即便是贈予本妃，本妃也會轉贈給母妃的。這種事，沈姑娘日後還是莫要瞎傳了，平白讓大家笑話本妃。”
她搪塞一番，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在場的貴婦貴女們豈會不懂，紛紛笑著附和。話題即將就此揭過，豈料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來——
“沈姑娘，你在看什麽呢？是在看顧姐姐嗎？”聲音異常清脆，如黃鸝一般，卻一分不差的落入眾人耳中。
說話的是姚玲，她年紀小人又甜美可愛，一雙大眼睛在沈曼和念薇之間來回轉悠。
沈曼瞬間白了一張臉，她慌張的低下頭去。
眾人不明所以，又看向念薇，這下，沒有人說話了——方才蘇婉、江纖月她們討論的白狐裘皮，此刻竟正被顧側妃身後的侍女搭在手中！
眾人麵色各異，場麵瞬間尷尬起來。豈料那姚玲卻是個傻的，她天真無邪的指著桃紅抱著的白狐裘皮問：“顧姐姐，你這件狐裘真漂亮，是王爺送的嗎？”
念薇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大部分皆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而江纖月此刻雙目中充滿怨毒，她的手緊緊攥住椅子扶手，死死的盯者她。
念薇是抱著湯婆子來的，並不冷，也沒有披狐裘，是桃紅怕她冷抱在懷中，因此不仔細看幾乎沒人注意，現在竟成了焦點。
她心中輕歎，麵上微微一笑：“姚妹妹，你誤會了。我這件狐裘是家兄所贈，前些日子家兄凱旋歸朝，陛下賞賜了不少好東西，兄長見它漂亮，遂轉贈於我。想來白狐皮毛都差不多，大家誤會了，別鬧出笑話才好。”
她笑容溫柔如春風，說得極為懇切。
一時間眾人半信半疑，心中卻都有同一個想法——美人當如是。
顧側妃不僅美貌傾城，更難能可貴的是，此刻，她不僅沒有當眾奚落、譏諷靖王妃，竟還替她解了圍。
不知是誰議論一句：“是這樣啊，顧側妃有鎮北侯這樣的兄長，真是好福氣！”
場麵的尷尬這才漸漸散去。
回到天水閣，桃紅納悶不解：“夫人，這狐裘明明是殿下送您的，您為什麽說是顧大人送的？”
念薇皺眉：“我隻是不想惹麻煩。”
似乎某日，秦靖隻是隨口提了一句送幾張裘皮給她，其他什麽也沒說。她根本不知道什麽白狐的事，更不知道是他親手所獵。她對吃穿向來不在意，今日之前也沒注意過這件狐裘……
“怎麽是惹麻煩呢，夫人有殿下護著，那些人有什麽好怕的！”桃紅笑道。
那些人的確沒什麽好怕的。但她這些日子已經十分厭煩疲憊了。她實在不願卷入後宅這些是是非非中來。當若幹女人圍著一個男人轉時，恐怕隻有兩種結果，或者如從前母親那樣下場淒慘，或者像衛氏那樣變得惡毒、猙獰，無論如何，她都不允許自己落入那樣的境地……
念薇默默走到窗前，推開窗子。雪花飄揚，她探出手去，幾片雪花落入掌心，晶瑩剔透閃爍著微光，不待她細細欣賞，卻化成一灘水……
元嘉哥哥傳來消息，今早陛下已經秘密著人燒了大理寺的調查記錄，悄悄解除了太子的禁令，同時對外宣稱衛氏在大赦前病死於牢中。
她心中大石落地。
如今，隻盼著，秦靖能早日帶她去西北，從此，遠離這些紛擾，開始一段隻有他同她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