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壽麵
“去哪了？”溫熱的呼吸落在耳畔。
“隻是有些想念汴河邊的風景，所以出去轉轉。”
男子身上的溫度隔著衣服傳來，這一刻她有些眷戀這個懷抱。鼻端縈繞著好聞的清香，像是龍涎香混著林間草木的清香，說不上來什麽味道，卻撩撥著她的心弦。
她靜靜的任他抱了一會兒。直到溫熱的吻落在脖頸，彼此呼吸急促了起來，念薇掙紮著退出他的懷抱，一張臉滾燙滾燙的。
“殿下用飯了嗎？”念薇小聲問，說著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本來隻是想沒話找話，沒想到自己的五髒廟竟唱起了空城計，她十分尷尬，暗自慶幸屋裏沒有點燈，否則她真的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低低的笑聲在黑暗中響起。
“原來是小饞貓自己餓了，還以為是在關心本王呢，本王有些受傷。”秦靖故意拉長了聲音，委屈道。
念薇不想理他，轉身摸到窗前，燃了燈。
室內一下敞亮起來，她站在窗邊，回頭看向他，“殿下怎麽來了？”
卻見他癡癡看著自己出神，也不知是不是在發呆。
沒有等到回話，念薇又問了一遍：“殿下？”
秦靖回過神來，聲音含了幾分暗啞：“本王想你了，你呢，有沒有想我？”
都說樓上觀山，城頭觀雪，燈下觀美人。年少時他曾嗤之以鼻，如今他才意識到，原來是真的。昏黃的燈光下女子越發柔美，剛剛她回眸的一瞬，他竟然看癡了……腦中的想法不自覺脫口而出……
念薇一下愣住了，紅雲燒到耳畔，她覺得自己此刻需要彈一曲清心咒才行。她刻意避開他的視線，看向門外，轉移話題道：“殿下餓了嗎？桃紅她們似乎是睡下了，要不還是不驚動她們了，我去弄點吃的……”
天水閣有小廚房，她在府中無事，偶爾會自己做些幹果糕點什麽的打發時間。
秦靖這才回過神來，他輕咳一聲，點了點頭：“也好，本王正好也未用飯。”
從城郊大營到王府，快馬加鞭也要半日，他忙完公務本想在軍中歇息的，可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卻全是她，他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這樣過……或許，這一次，他真的墮入情網了……
念薇應了聲好，去廚房準備了。不多時，飯菜就好了。
兩人坐在亭中，月光在湖麵上鋪滿青暉。
“我隻會做些家常小炒，請殿下見諒。”念薇有些不好意思。
石桌上隻有幾碟素菜，和兩碗麵，說起來實在是不像樣子。隻是她在山上長大，生活清貧艱苦，師傅又常年吃素，所以即便她負責打理山上飲食，會的也隻是一些素材小炒，和果脯糕點。不過這些小炒倒也精致，味道也可以……
隻是麵前坐著的這位，可是大乾尊貴的靖王殿下，她拿這種齋菜似的東西給他吃，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秦靖低笑一聲，嚐了一口，評道：“味道不錯。”
念薇心中劃過一絲暖流，臉上又有幾分驕傲。
她對自己的手藝確實是很有自信的，師傅曾告訴她，越是簡單的事，越能檢驗出一個人的水平。彈琴如此，做菜亦然。
肚子餓了，她不再說話，開始低頭吃麵。眼看一碗見底了，周圍卻十分安靜。她抬頭看向對麵，卻見秦靖正在看著麵前放著的麵條發呆。
“殿下？”她輕輕喚了一聲，他這才抬起頭來，眸光中是她從未見過的茫然。念薇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有些驚慌，“怎麽了嗎？”
難道，是這麵太寡淡，所以他沒有胃口？也是，桌上的菜還算精致，但這麵，卻隻是素麵，她在裏麵隻放了些鹽和蔥花……
她正在胡思亂想間，卻聽他道：“明日便是萬壽節……”
念薇點頭：“今日貴妃娘娘召了我和王妃進宮，叮囑了萬壽節的事，殿下放心，王妃早已準備妥當……”
萬壽節，甚至周邊番邦小國都會來賀，文武百官朝廷命婦都要參加的。畢竟是皇帝的生辰，誰敢不重視。
“明日，也是本王的生辰……”
他的聲音很輕仿佛呢喃，念薇一度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瞪大了眼睛：“真的嗎？”
那為什麽沒有聽說？
不對呀，她記得從前選秀時江纖月同自己說過，他的生辰好像還沒到呀？那時候她隻是聽江纖月隨口說的，但她記性好，如今想來，應該是三日後？怎麽會是明日？江纖月一直心係靖王，不可能將他的生辰記錯。而那時候她們關係很好，她也沒必要騙自己……
到底怎麽回事？
念薇心中疑惑，正要開口問他是不是開玩笑，卻見他已經沉默的端起麵碗來，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他說的是真的。
她忽然頓悟了。在這樣一個禮教治國、等級森嚴的國度，跟皇帝同一天生辰自然是要避諱的。更何況他還是一個皇子，一個擁有前朝血統的飽受猜忌的皇子……天無二日，他怎麽可能跟宣武帝同一天慶賀生辰呢？
所以從他出生之日起，便被篡改了生辰吧……
他沉默著，明明沒有說話，也沒有掉眼淚，她卻感受到他的悲傷。
也許這就是生在皇室的悲哀？
念薇眼中劃過心疼之色。她忽然站起來，奪過他的麵碗。
他抬頭，詫異的看著她。她卻笑道：“殿下沒吃過真正的長壽麵吧？在咱們大乾，生辰是必須吃壽麵的。明日宮宴上殿下也吃不到，不如我重新給殿下做一碗吧，算是提前給您慶祝了！”
她說著不等他答話就去了小廚房，不一會兒重新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麵出來了。這次她打了個荷包蛋，還加了些青菜、胡蘿卜、黃瓜絲等，還將配菜特意擺成了“壽”字形狀……
“殿下請用。”念薇笑眯眯的看著他，等著他表揚。
沒想到秦靖卻哼了一聲，評價道：“真醜。”
這真是他見過的賣相最醜的一碗麵了。
念薇本來有些期待、雀躍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她拉長了臉，作勢要去奪過來麵碗。
這世上，除了師傅，她還從未給第二個人做過飯呢。本來好心安慰他，這男人居然敢嫌棄……
秦靖卻趁機握住了她的手，念薇僵住了，卻見他不知何時嘴角高高揚起。他眼中帶笑，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不待念薇發作，端起麵碗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念薇將手抽了回來，手心仿佛還殘留著他指間的溫度，耳根都紅了。她好歹也在明月閣呆過，也曾有意無意撩過別人自己也麵不改色，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淪陷的一天……
她聽到他說：“這是本王吃過最好吃的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