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大婚（1）
愛？世上還有什麽比愛這種東西更虛偽的呢？
印象中年幼的母親也曾一臉幸福，那個所謂的父親父親想必也給過她愛吧？可是結果呢，還不是說變就變。
她沒有這種虛偽的東西。
在念薇的沉默中，元嘉知道了答案——她並不愛靖王。
“你不要嫁給他，那日宮中發生的事我聽說了，如果是因為陛下的賜婚聖旨，你別怕，走，我帶你遠走高飛。”他定定的望著她，眼底蓄起熱意，卻引來念薇的自嘲。
“普通之下，莫非王土，又能逃到哪去？”她輕歎一聲，聲音低了下去，“雖然陛下嚴令那日之事不得外傳，可元嘉哥哥還不是知道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如今清白已失，名聲盡毀，除了靖王也嫁不了別人了。怎好連累元嘉哥哥拋棄前程為我奔波？”
這番是她的真心話，但聽在元嘉耳中，卻分外刺人。
“如果你擔心逃婚要東躲西藏、吃苦受累，沒關係。我說了，我會照顧你。陛下欠我們元家一個天大的人情。隻要你說不，明日之前，我有把握能讓陛下收回聖旨。”
他說的異常認真，認真到念薇表情也漸漸凝重起來。她默默低頭一口一口吃完餛飩，喝完最後一口湯，直到碗裏幹幹淨淨，將嘴角擦幹淨，她這才抬起頭來。
“這些年，你過的不好嗎？”他第一次見一個姑娘如此認真的將飯食吃的幹幹淨淨。印象中的她，還是年幼時那個嬌滴滴的小家夥，在梅姨的寵愛下嬌縱任性。
念薇微微一笑：“元嘉哥哥放心，我過的很好。”
沒有死在寒冬的雪地中，也沒有淪為無家可歸的乞兒，更沒有落入人販子手中落得悲慘的下場。她很幸運的，健康的被教養著長大。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是開口道：“我不會離開京城的。”
她一定要找到母親的屍骨，好好安葬。不然，她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為什麽？難道你還沒放棄報仇?”元嘉眉頭深深皺起，他隻想到了這一種昂可能。“若真放不下，我去替你一刀殺了那衛氏！”
此刻，桌子一旁還放著他的寶刀。多年的征戰生涯使得他的思維非常直接。且宣武帝曾秘賜父親一枚丹書鐵券，他即便幹掉那個女人也不會因此丟了性命。
念薇卻突然覺得他很可愛，忍不住低笑一聲。見他目露疑惑，她開口道：“元嘉哥哥覺得，我等了這麽都年，會讓她這麽簡單的死掉嗎？”
死，那對衛氏來說，太便宜她了。
她定會讓這個惡毒的女人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痛徹心扉。
不知道高通將那件事辦的如何了，她——拭目以待。
“所以，你嫁給靖王，也是為了報仇？”
念薇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索性說起了其他的話題：“我真的好久沒見過伯母了，不知她身體可好？隻是我如今的身份，不方便去拜訪。還記得她最愛吃冠春園的桂花糕，伯母一個人在府中，元嘉哥哥可要多關心照顧。”
聽她提起母親，元嘉麵色稍霽，歎聲道：“是我的不對。前些年常年征戰在外，如今回了京城，又跟著太子忙前忙後，前些日子好好陪她，誰料陛下命太子前去桐城調查科考舞弊案，我前日才回來，說來我真是不孝！”
他顧自感慨著，沒有發現對麵的念薇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原來他去了江南。
元嘉想到來找她的目的，想做最後一次努力：“你當真要嫁給靖王嗎？”
念薇點了點頭。
“好，那明日我保你出嫁。”他艱難的開口。
翌日。顧府宅院張燈結彩，熱鬧不凡。顧夫人在後院中招呼著來道賀的夫人小姐們，一時間，念薇獨自坐在銅鏡前。
銅鏡中的女子，鳳冠霞帔，黛眉星目，紅唇輕點，麵若桃花。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美的。師傅曾告訴她，美貌是女子最重要的武器。師傅說，世間男子多薄幸，身為女子隻需利用好美貌抓住男人的心，而自己萬不可愛上愚蠢的男人，否則，隻會萬劫不複！
她對這場婚禮沒有一絲期待——從當初她踏進明月閣起，她就估算過各種可能的風險，在這世上她沒有心愛的男子，也不相信會遇上心愛之人。所以，宣武帝賜婚時，她幾乎是無所謂的。哪怕這些日子縫製嫁衣時，她也沒有任何感覺。知道此刻——
念薇摸向心口，忽然，聽到撲通撲通的跳動聲。一聲高過一聲，仿佛要從胸膛跳出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對這場婚禮，她竟然還有些期待？
念薇莫名的慌亂起來。
很快顧夫人領著喜娘和一群宮女嬤嬤進來了。
念薇收拾好表情，強迫自己露出甜笑。
顧夫人站到她身後，拾起梳子，輕柔地梳著念薇的長發。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
顧夫人的話淹沒在震天的鑼鼓聲中，結親的隊伍到了。聽顧夫人說，靖王聘禮豐厚，顯然十分看重她。
念薇頂著紅蓋頭被桃紅攙著往外走。
顧府門外，紅妝鋪地。看著遠處一步步小心走來的窈窕女子，秦靖怔了怔。直到禮官提醒，他這才回過神來，翻身下馬。幾步走向女子，衝她伸出了手。
紅色輕紗下，一雙男人的手映入眼簾。
念薇猶豫了片刻，將手放進他的手中。他的手幹燥溫暖，暖意傳到她掌心，她忽然不受控製地心跳加速。
轎子華麗、寬敞，一路平穩地到了靖王府。因為隻是娶側妃，且宣武帝對這樁婚事並不滿意，所以無人敢大辦酒席。隻是燃了鞭炮慶賀，跨過火盆，
秦靖把她接進房間，去招呼客人了。婚禮並沒有設宴，隻是跟靖王關係近的王公大臣紛紛來道賀。
桃紅一直陪在念薇身邊，興奮的念叨著。
“小姐，你沒看到，今天殿下騎著高頭大馬來接你，街道兩旁的百姓無不誇殿下英俊呢，小姐真是有福氣……”
“小姐。殿下扶著你時的表情好溫柔，奴婢也曾在王府當過差，卻還從沒見這樣溫柔的殿下呢！殿下對小姐真是一片真心呢……”
“殿下不會是喝醉了吧？怎麽還沒來？”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這喜慶的氣氛感染了。念薇臉色一直以來的淡漠和平靜杳無痕跡，忽然緊張無比。
夜幕降臨，聽著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念薇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桃紅悄無聲息地退下。蓋頭被玉如意挑起，飄落於地。金絲繡線的靴子映入眼簾。
念薇緩緩抬頭，麵色劃過一抹羞澀。
她麵容嬌美、膚若凝脂，一身紅色雲羅絲綢喜服領口微開，先纖腰金帶係著，身子高挑玲瓏，在燈光下越發傾城傾國。
一時間秦靖怔住了，他眼神幽深，喉嚨滾動，半晌才回過神來。
“你知道本王為何請旨賜婚嗎？”
念薇心頭驀然一動，他要說什麽？
是喜歡她嗎？可是她分明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