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時光倒流下
他繼續講述道：“那天高考完了回家，卻發生了papa他最害怕的事，那就是我爸爸在地下室裏發現了綺綺你。”
“啊，papa你爸爸發現我了？那……那怎麽辦啊？”
“嗬嗬……”劉強笑了一下，然後稍稍沉著臉說道，“那時候我也真的好緊張，最怕的就是被爸爸發現，可是他還是發現了。這就是紙包不住火吧。那時候我爸爸罵了我一頓，還打了我。可是我還是跟他說不管怎麽樣我都要養你，結果爸爸一氣之下……他開車離家出走了。”
“那時候我也不知道他爸爸去了哪裏，一直在家裏照顧你，一直呆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才接到了一位阿姨的電話說，我爸爸出乎車禍死了……”
“啊……”聽到這裏，嫣綺驚訝地捂住了嘴，眼裏卻是滾起了淚珠子，她又擦了擦眼淚，然後又微微低頭不敢看他了。
“那時候我真的好害怕，綺綺，我真的好害怕，又好懊悔。Papa我沒有多少親人，我的爸爸是他最親的人了，知道他出了車禍，papa我覺得天都塌下來了。雖然我爸爸對我很嚴厲，可是，papa知道，他對我一直都很好的，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父親……”說到這裏，他自己的心也有點酸了，想到自己的爸爸，他真的心痛如絞，這恐怕是他這一生裏最不願提起的痛苦回憶了吧。
說到這裏，他自己都覺得鼻子有點發酸，他沒去看嫣綺的表情，但是他想她一定也很不好過。
“papa，你的爸爸是因為我……才出車禍的？”沉默了好一會兒，嫣綺難以抑製自己情緒波動地說道。
他微微搖了搖頭，說道：
“綺綺，那隻是一個意外，跟你沒關係的。那都是papa我自己釀成的。”
“可是，要不是我，papa你的爸爸也不會被車給撞……了啊……”嫣綺說道後麵，聲音聽了下去，甚至帶了一絲哭腔和自責的意思。
“還是papa自己的錯，那時候papa我太倔強了，其實那時候我態度能夠好一點的話，爸爸就不會那樣了……”
他深深地懊悔著，然後繼續說道：
“我爸爸出了車禍以後，我繼承了我的錢和房子，也有了養你的本錢，我就開始一個人養你，大學也沒有去讀……
“papa，你沒去讀大學……是為了……我？”聽到他為了嫣綺而放棄讀大學的機會，嫣綺再一次震驚了，她又怎麽想得到，為了她，他曾經付出了那麽多呢？
“嗬嗬，沒辦法啊。你還那麽小，我總要在家裏照顧你啊，去讀了大學，我還怎麽照顧你？”
他有些無奈地說著，語氣卻很平靜，
“後來過了一段時間，有一個自稱是我後媽的人找到家裏來過……她說她跟我爸爸有過關係，還懷了我爸爸的孩子，不過我當她是來騙錢的，就讓他姑父幫忙把她趕走了……隻不過，那時候我不知道她真的懷了他爸爸的孩子。而且那個孩子……就是茉莉。”
聽到這裏，嫣綺更是掩飾不住驚訝。他的故事簡直就像劇本一樣富有傳奇的色彩，精彩至極，但是又充滿了聯係和因果關係，嫣綺一次又一次被他震撼了。
“後來papa我就一個人養你了，因為沒有戶口本，所以papa我一直沒有讓你去讀幼兒園……後來，papa想找個工作，就聯係了當初要收養你的陳先生，陳先生說他喜歡我的重情重義，很欣賞我，他讓我去他的公司裏當實習生，從最底層的員工開始，然後一步步往上爬。我去參加了工作，就請了保姆來照顧你，那個保姆，就是現在的梁永麗老師了。那時候來我家的時候，梁永麗才22歲，而你才5歲多，那時候綺綺你說話也還不清楚，講故事也是亂七八糟的，很可愛又很搞笑，經常把我和梁老師笑掉大牙。”
“那時候馬老師家裏也很窮，她爸爸得了癌症，所以不得已才來當保姆的，但是ppa我一直把她當朋友看待，不算保姆。”
“後差不多工作了有大半年吧，papa運氣好，憑借著陳先生的關係，我去了銷售部工作，後來papa運氣不錯，接了幾家國外大公司的生意，還為公司盡了點責任，就慢慢慢慢地當上了經理，陳先生那時候說還要我做他的接班人。你的戶口本也是陳先生給你的，說他女兒和你的年齡相差不大，以後可以用他女兒的戶口本登記。”
“不過，那時候因為papa爬得太快，那時候公司裏有一個老板嫉妒了，想威脅我退出公司。那個人叫宋國權，他以前是陳先生的朋友，而且還和陳先生的後妻搞關係，是個非常惡毒的人。”
“那個叫宋國權的人綁架了綺綺你，還威脅梁老師不準告訴我這件事……”
“我……被綁架了？”說到這裏，嫣綺更是傻了眼，雖然他的故事給了她足夠多的震驚，可是當她聽說自己被綁架的事時，還是再一次震驚了。
“難道你沒有印象了嗎，綺綺？”
被他一問，嫣綺微微低下了頭，想了想，輕聲說：“有一點印象，但是不太清楚了，有時候……我晚上做夢的時候會做到被人綁著繩子的夢……”
“那大概是綺綺你腦海裏還對那件事有印象吧。”劉強解釋道，“不過好在有陳先生幫忙，陳先生很聰明他幫我叫到了警查，把宋國權他們抓了起來，也救出了綺綺你。”
說到這裏，他略微停頓了一下，而嫣綺也是緩了口氣，似乎剛才他在講述的時候她都提心吊膽地懸著一顆心。
“那陳先生後來怎麽樣了呢？papa。”嫣綺有些關切地問他。
“陳先生……他死了。”他有些無奈地說道，“陳先生以前有過一個前妻，可是他們離婚了，陳先生的前妻帶著兒子走了，他兒子後來去了美國。陳先生的女兒也在小時候夭折了。他的後妻又打著他資產的主意……陳先生可以說是非常可憐。到最後，陳先生得了肝癌死了，死之前，他囑托了我很多事，讓我好好替他管理他一手創建起來的公司。”
“啊，怎麽這樣……陳先生，真是太可憐了。”聽到痛心處，嫣綺忍不住唉聲歎氣起來，嫣綺畢竟還是有著一顆純真善良，能為他人感同身受的心，小的時候嫣綺就比較多愁善感，即使到了今天她也沒有變。
“陳先生真的很偉大，雖然他在感情上很失敗，但是我還是很敬重他。”他有些肅然起敬地說道，“後來，梁老師也因為綁架的這件事對我有點愧疚，向我道歉了很久，不過我原諒了她，因為她也是被迫的。後來，梁老師的爸爸也得了癌症死了。那個時候梁老師很傷心，ppa我也安慰了她很久，她才漸漸好轉過來。又在後來，梁老師考上了教師資格證，綺綺你也要上小學了，她就辭去了保姆的工作，去了外地當老師……一直過了五六年才因為工作調動回到了這座城市。那天，我在火車站送梁老師離開，那天梁老師還送了我一副好人一生平安的十字繡呢，不過我沒東西送梁老師，我就給梁老師唱了一首《祝你平安》，送她上火車。嗬嗬，那時候真的覺得自己跟神仙一樣偉大。”
“papa……你是不是喜歡過梁老師呢？”似乎是洞察到了什麽，嫣綺忽然問他。
他一愣，然後轉頭對著嫣綺一笑：
“傻妞，這都被你發現了，哈哈，還是挺聰明的嘛。不過那時候梁老師也有自己的工作，而且我也要發展自己的事業，更何況我不能讓梁老師照顧你一輩子，所以，我還是送她走了。要說喜歡的話，papa我以前是對梁老師有點意思啦。哈哈。”他摸著腦袋笑了，臉上卻是有點發熱。
說到這裏，。過去那一段段鮮活的畫麵，隨著他的講訴，慢慢地浮現了出來，他感覺到，在這條漆黑的小巷子裏，過去二十年的光景都在一一地浮現。
“陳先生很器重我，他去世了之後還把公司的一部分股份交給了我，還讓我當上了總經理。因為我不能辜負陳先生對我的器重，所以papa工作也很努力，就這樣三鑫公司一直都在發展做大。”
說著說著，他笑了，但是很快，他的臉卻又陰沉了下來。
“不過，綺綺，其實papa也是談過戀愛的哦。差不多就在綺綺你上小學的那天，papa遇到這一生裏真正的戀愛對象，那是一個很古靈精怪的女孩子，她叫丁茹萍，那時候是公司裏的一個會計，是托好幾年前去世的王誌遠哥哥調來公司裏工作的。”
“那為什麽，papa你沒有跟那個女孩在一起呢……”說到這裏，嫣綺有些按捺不住了，她的小屁股朝他挪動了幾分，她彎下了腰，然後用手托著下巴，好奇地看著他，問。
雖然是預料之中的問題，可是說到丁茹萍的時候，他的心頭還是湧起了一股淡淡的憂傷。
“因為我和她發生了誤會啊。”劉強歎著氣，說道，“一開始的時候，我和丁茹萍隻是上司和員工的關係，但是工作了一段時間後，和丁茹萍關係熟了，就慢慢變成了男女朋友，我們一起逛街，一起出門遊玩……我們真的關係很好。可是有一天，她來我家的時候，她看到了你，你叫我papa，丁茹萍誤會了，她以為你是我的私生女，我跟她說你是他妹妹，可是她也不相信，她還把熱水潑到了你的臉上，雖然是不小心的，但是那時候我看到你哭了，我還是生氣了，打了她，然後趕走了她……後來，我和丁茹萍的矛盾越來越深了，最後，我們就那樣分手了。她也去了別的城市繼續當會計，而我還是留在了這裏。”
“papa，你……你和丁茹萍分開，也是因為我的緣故？”到了這裏，嫣綺更是震驚萬分了，她又怎麽想的到因為她的緣故，他的生命裏失去了那麽多重要的人和物，她又怎麽可能知道，他曾經為了她，付出了多少。
“也不能說是你的緣故。綺綺，是papa太猶豫了，一直瞞著丁茹萍你的事，才會東窗事發的……要是papa早一點告訴她就好了……哎，不說了，都過去了。”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著過去，可是嫣綺卻是坐不住了，她有些憤怒地看著他說：
“papa，既然我給你帶來了那麽多的麻煩，為什麽……你不把我送去孤兒院呢？為什麽要因為我失去那麽多的人？你一開始就把我送去孤兒院不就好了嗎？”
“傻丫頭，哪有說送就送的。”劉強笑了，“而且，那時候我都已經養了你那麽多年了，哪怕你是塊石頭，都有感情，怎麽可能再把你送人呢？再說，把你送人了，papa家裏不就隻有一個人了嗎？papa就你一個親人了，怎麽還能把你送人呢？”
聽到他的話，嫣綺的眼眶更是紅了，她搓揉著手指尖，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又有些愧疚的樣子。他始終不知道嫣綺在想什麽，看著她像個小孩子那樣搓揉著手指，他覺得她還是他的嫣綺，一直以來，她的這個習慣都沒有變。
於是他繼續了他的故事：
“後來，丁茹萍走了，又隻剩下了papa和你兩個人，我們兩個人一起過日子……”
他的思緒漸漸地飛回到了嫣綺小學時的景象，想到嫣綺背著紅色的書包，蹦蹦跳跳像隻小白兔的樣子，他又一次忍俊不禁了。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你從小學1年級慢慢變成了5年級，可是那時候。你的身上卻是發生了papa最害怕的事……”
“我記得的。papa，這個我知道……”那時候嫣綺都已經5年級了，她當然還記得她10歲那一年生的那場大病。
“你肯定有印象的，那時候你都10歲多了。”他淡淡地笑著，笑容裏卻是充滿了苦澀，那是他最害怕的時光，也是最不願意回憶起來的記憶，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那段噩夢般的回憶永遠存封在腦海的最深處，永遠永遠不去把它挖掘出來。
可是，在今天，在此刻，在這條黑色的小巷子裏，他卻還是再一次打開了那個他記憶中的潘多拉魔盒，回溯起了曾經讓他痛苦不堪的黑暗往事。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綺綺你得了那場大病，那時候我真的覺得天都塌了，papa真的好害怕，以為綺綺你就要走了，你知道你被查出了重病後，papa有多害怕嗎？養了你十多年，好不容易把你養大了，可是你卻要死了。papa真的是又急又怕。papa想方設法打聽了很多能治好你的病的辦法，可是醫生都一個個搖頭說你的病沒法治。那時候，papa真的絕望了。真的以為綺綺你要走了。那時候，你一直躺在病床上，問、我你會不會好，papa不敢告訴你實話，一直跟你說，你會好的，你會好的……可是綺綺你的病情卻是一天比一天惡化，papa真的好急，真的覺得自己好沒用，自己開製藥企業的，卻連你的病都治不好……真的覺得自己好沒用。”說到這裏，他緊緊握起了自己的拳頭，雖然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年的時光，擔心現在想起來，一切卻仿佛都曆曆在目，那麽的清晰，那麽的鮮活，那麽的痛徹心扉。
那時候的那種痛，即使已經過了十年的時光，還是會從心底的某個角落溢出來。
“綺綺，那時候papa真的以為你已經沒救了，那時候papa什麽也做不了，隻能每天為你祈禱，在你身邊照顧你，騙你說你會好的……可是我很清楚。你好不起來了。你永遠好不起來了。”
說著，他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了，他的耳邊傳來了一陣抽泣的聲音，他有些錯愕地轉頭，卻發現嫣綺已經滿臉淚水，她穿著臉上掛著的淚串，眼裏噙著淚珠，晶瑩璀璨的雙眼直直地看著他。
“papa……謝謝你……papa……對不起……我讓你操勞了……”嫣綺斷斷續續地說著，聲音裏帶著哭腔，還含著歉意和懊悔。
“沒關係，撿到你，把你養大，是papa自己做的決定，papa一開始就決定了要照顧你到最後。所以不管你怎麽樣，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到最後的。papa會陪你走到底。”
他閉上了眼，緊緊地閉著，擠下了眼裏的一絲絲濕意，然後重新抬起頭仰望漫天的繁星。輕輕呼出的熱氣在黑色的小巷裏化作了白色霧氣，緩緩地化開，如同那一段段模糊了的記憶。
“然後有一天，你躺在病床上，忽然看著他，求他說，你想要去外麵的世界看看，想去遙遠的地方走走，去遊玩。”
“那時候，你的病已經很糟糕了，根本不能下床多走路，醫生也不肯的，可是你一個勁地求我，我真的沒有辦法。”
“綺綺，你從小就喜歡外麵的世界，那時候我想你雖然快要死了，但是要在你還活著，還能叫他papa的時候，帶著你去遊遍大江大河，看一看外麵的千山萬水。”
“所以我抱著你出發了，那時候醫生護士都要阻攔我，可是我還是帶著你出發了。你肯定都還急的吧，在那一年裏，我們走遍了各個地方，看到了很多很多的美景。你肯定都還記得吧？”
說到這裏，他轉頭看著嫣綺，卻發現她已經是泣不成聲。
“記得的……papa，他都記得的……你背著我，到了很多地方……”
“我都記得的……papa……”
抽噎的聲音時斷時續，晶瑩潤澤的淚水如同珍珠一般順著嫣綺那美玉般的雪淨的麵頰滑落。
那一刻，天空很靜，小巷很靜，風很靜，夜很靜，他的心也很靜。
隻有嫣綺的哭聲是那麽的清晰而響亮。
仿佛夜鶯在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