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夜盡天未明（上）

  沒錯，那就是他的答案。


  那是他給曉慧的最終答案。


  因為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他已經和嫣綺到了這一步了，無論怎樣，他都要和她在一起。他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了。他一定要和嫣綺在一起。過去的那麽多年，他徘徊了那麽久，彷徨了那麽久，猶豫了那麽久，他也該做出最後的決定了。


  雖然這個最好的決定很瘋狂，瘋狂到世人都無法接受。但是說實話，自從撿到嫣綺那一天起，他就已經走上了一條瘋狂的道路。


  他不在乎更瘋狂一點了。


  拋下一切，甚至拋下公司，和嫣綺，遠走高飛。


  這或許是最可怕的決定，會讓他付出沉重代價的決定。但是，他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隻是一兩年而已，這樣的損失，他還承擔地起，他隻是董事長，公司有馬亮管著，他可以和嫣綺在外地相處。在理論上，他是可以的。


  現在公司已經發展到了穩定的階段，就算他暫時離開，也不會有問題，而且，他想隻要離開一段時間，他就能夠說服嫣綺，那時候，他就能回來……


  他給了曉慧或許會讓她失望，甚至絕望的回答。但是，他別無他法。


  他站在別墅的台階上，曉慧緩緩地走出了別墅的大門。


  開門的那一刻，一陣夜風吹過，曉慧那一頭短發就在風中緩緩顫動，那一刻，他看到曉慧緩緩地轉過了頭來，深深的黑色眼睛如同凝結了的黑鑽一般看著他。


  那一刻，在夜風中的曉慧，是那麽的孤單，寂寞……


  他看著她，她也偏頭測看著他。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這會是最後一次嗎？


  他不知道。


  但是曉慧，卻告訴了他答案。


  “下次再一起去書攤。”


  那是曉慧在離開前，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僅僅是淡淡而又虛無的話，卻是喚起了他和曉慧之間的最深處記憶。他忽然想起了他第一次遇見曉慧，和她相親時的場景，那一天，她買了整整一袋的書，而他則是走在她的旁邊，為她拎著袋子。


  那時候的他們，也沒有說一句話，對前途，也都充滿了迷茫。他們曾在一起走過，但是，就像他的人生旅途中陪著他走過了無數道路的女孩一樣，曉慧，最後也和他分道揚鑣了。


  當曉慧低著頭，踏著幾乎都走不穩的步子走出了別墅時，他真的自責到了極點。


  看著曉慧孤單的消瘦身影消失在別墅的大門外，看著她那一如既往的短發在風中緩緩地飄動，他心裏就好像失去了什麽一般。


  他感覺到有什麽一直留在他的心頭的溫暖的東西忽然在這一刻離去了。


  就像心頭被割去了一塊肉。一塊一直附著在他的心頭的寶貴的肉。


  在今晚之前，他甚至都不覺得曉慧對他來說有那麽的重要，可是這一刻，當他看著她離去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原來從相識到這一刻的坦白，他們之間已經走過了6年的風雨。


  雖然他一直都覺得曉慧一直都很遙遠，對他來說，就像一個影子，可是現在驀然回首，才發現，原來她一直都站在他的身後。

  原來她一直都在那裏，在那裏等著他。


  隻是他都沒發現，更沒有重視而已……


  看著曉慧的身影最終消失在門外，他的心裏，忽然響起了那句話。


  有些感情，淡著淡著，也就遠了。


  ……


  他關上了別墅的大門，也關上了他一段或許會相伴他一聲的情感。


  回到別墅後，他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茶幾，最後，他回到了二樓。


  嫣綺正在二樓，但是她關上看房門。


  他敲門，嫣綺不開。


  “開門，綺綺。”


  “不開！”嫣綺的聲音從房間裏穿出來，帶著一絲絲的堅決。


  剛才，她看到了他和曉慧在大廳裏談話，也聽到了曉慧說要和他結婚的話語。


  “開門！”他加重了語氣。


  “不開！”嫣綺還是不肯開門，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堅決。


  “你開不開？”這一次，他用了帶著威脅性質的話語逼迫嫣綺開門。


  “不開！就是不開！”可是，嫣綺給他的回答，卻也是一次比一次要堅決。


  “娘希匹的！”劉強重重地敲著門，甚至用腳踢門，可是嫣綺死都不開門，他知道她還在生他的氣，她氣他要占有她，強迫她，更氣他毀滅了她的初戀。


  不管他怎麽怒吼要求，嫣綺都不肯開門，最後，他實在是別無選擇了，他一腳踢開了嫣綺房間的門，然後大步走了進去。


  嫣綺正坐在床頭，看到他靠近，嫣綺嚇得往床上縮了縮。


  嫣綺居然已經怕他到了這個地步。


  “爸爸……”嫣綺看著他，眼睛滿是恐懼，那種恐懼就像小動物看到了自己的天敵一般，嫣綺那白如凝脂的小臉上的淚痕已經幹澀。


  “綺綺，你剛才聽到曉慧姐的話了吧？我跟你說，我已經拒絕了曉慧，我不會和曉慧結婚的。明天我們就去安徽。聽到了沒有？”


  “爸爸……你……你瘋了！”聽到他堅持要帶她走，嫣綺再一次爆發了，她用高八度的聲對他喊著，“我不去！為什麽要我去安徽？！我就是要在這裏！”


  “那你還想留在這裏是不是？你還想和那個馬景瑞談戀愛？你還想跟別的男人發展關係？我跟你坦白好了，我不許！！！不管用什麽手段，我都要帶你走，我不會讓你離開我半步的！這輩子！”


  聽到他的話，嫣綺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她抓起了一個枕頭就朝他扔了過來，枕頭砸在了他的臉上，但是他毫不介意。


  他朝著嫣綺走了兩步，板著臉，一言不發，他看著她哭，看著她捂著臉大聲罵他，但是他隻是默默地看著她。


  最後，他坐到了她的床頭，淡淡地說道：


  “綺綺，你記住，你是我養大的，這麽多年，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我給你吃的穿的住的，我送你上學，我教你知識，你整個人都是我的。綺綺，我今年35歲了還沒結婚，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一直在等著你小時候對我說的那句話，那句要嫁給我的話！你讓我等了那麽多年，現在你要反悔，我難道會讓你反悔？？”

  他大聲地斥責著嫣綺，把他內心的極端想法告訴她，他知道他的話非常的過分而極端，但是，卻是他真正的想法。為了嫣綺，他已經失去了這麽多的人，真要算的話，從李妙飛開始，到梁永麗，丁茹萍，曉慧，甚至還有茉莉，他都失去了。


  他一直記著那一年嫣綺對他的承諾，他也記得嫣綺曾經在風雨中大聲告訴他她愛他，他更記得她曾經因為喜歡他而在電腦上搜索關於戀父的資料……這些，他都清清楚楚地記得，一點沒有忘記。


  可是現在，嫣綺卻忽然說她喜歡上了別的男生，說他隻是她的爸爸……這要他怎麽接受？


  他怎麽能接受！！！！


  所以，不管怎麽樣，他都要留住她。他不管嫣綺願不願意，他不管他的方法對不對，他一定要讓嫣綺和他在一起。他犯下的錯誤以後有的是時間去彌補，但是今天，今年，他一定要讓嫣綺待在他的身邊。


  此刻，他隻要她的身，不要她的心。


  聽到他像是抓狂了的野獸般的歇斯底裏的怒吼，嫣綺呆了，她像是一座凝結了的冰雕似的呆呆地看著他，眼裏卻是一種決絕。


  最後，嫣綺居然索性一句話都不說了，她連看也不看他，隻是抱著腿，縮在床頭，目光呆滯，沒有色彩的目光盯著褶皺的床單。


  看到嫣綺呆滯的樣子，他感到一陣心痛，但是他心中的那一絲痛楚，卻是被他對嫣綺的憤怒所掩蓋了。


  “綺綺，不管爸爸做了什麽過分的事，但是你要記住，爸爸是真的愛你的。爸爸這輩子愛過的人很多，但是最愛的人，是你。”


  聽到他的話，嫣綺的身體微微一顫，嫣綺呆滯的目光微微抬起，她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低下了頭。


  “我……知道……爸爸……”


  嫣綺抱著雙腿，黑色的絲絲秀發如瀑般無力地垂落，她蜷縮在床頭，眼神迷茫而無助。


  “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有什麽想法可以跟我說，但是我的想法是明天就帶你走。”


  “……”


  嫣綺抿著櫻紅色的嘴唇，她忽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她還是什麽也沒有說，垂下了秀首，依舊是抱著腿，一言不發。


  “早點睡。”


  他慢慢地平複了壓抑在胸口的陰雲，最後，他看了嫣綺一眼，然後轉身走出了嫣綺的房間，然後，關上了門。


  關上門的最後一刹那，他回頭，看到的是如同石像一樣固化在床頭的嫣綺，蒼白、僵硬、毫無生氣，無比的絕望。


  他輕輕地關上了房門，走出了嫣綺的房間，嫣綺房間裏的燈光被隔在了她的世界裏，而房間外，是他的世界，一片黑暗的世界。


  ……


  7月15日。


  他忘不了那天。


  他永遠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一天。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醒來的，或許是他被自己的噩夢所驚醒，又或許是嫣綺離開時的關門聲吵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