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祭奠
看著比他家別墅還要空蕩的老房子，他心裏更是蒼涼。
打開了右側過道的第二個房間，也就是客廳門後，他帶著研琪先在那裏安頓了下來。
客廳並不大，但是因為除了沙發一張八仙桌和一長放著老電視機的長桌外再也沒有別的家具，所以也很寬敞。
雖然老房子很久沒人居住，但是因為每個月有姑媽聘請的村裏清潔工打掃的關係，還沒有出現發黴的現象。
“琪琪，左沙發上。”
“哦。”把手上的塑料袋給他之後研琪就聽他的話靜靜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左顧右盼。小鼻子使勁地吸著氣，也不知道她聞到了什麽。
看到研琪這純真又帶點傻氣的可愛模樣，他心裏說不出的瘙癢。
他把八仙桌拉到了客廳的正中間，然後打開了塑料包裝紙，從裏麵拿出了烤鴨、茶葉蛋、啤酒和炒麵，這是他在路上買的。
看到他拿出了好吃的，研琪立刻眼睛發光，尖叫起來。
“papa，我要吃烤鴨！”
“琪琪不要急。要先拜了祖先長輩才能吃的。”劉強打住了研琪的興奮叫聲，然後從另一隻袋子裏拿出了冥幣和香。
他先讓研琪在客廳裏等著，然後又去廚房用井水洗了一些盤子後，再把買來的熟菜都盛在盤子上再在八仙桌上放好。
之後，他就像中國所有傳統家庭清明節時會做的那樣，點燃了冥幣和香。看著冥幣在地上燃燒，研琪奇怪地問他：“ppa，你為什麽把鈔票給燒掉了啊？”
“這些不是鈔票，是冥幣，是給死去的人用的。冥幣燒了之後就會到死人的世界去，那樣他們在另一個世界就有錢花了。就像他我每天給你錢一樣啊。”
“哦。那papa是給papa的papa燒錢花咯？”
“也不全是，因為還有papa的爺爺，papa的奶奶啊。”
“哦。那……也有papa的媽媽啦？”研琪順口問他。
聽到研琪這麽一問，他愣了一下。
他的媽媽？
他早就十多年沒有見到過他的媽媽了，十多年來他根本沒有任何關於她的音訊，甚至連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隻是他心裏，卻始終相信她還活著。或許某一天，他還會見到她吧。雖然那種可能性幾乎為0。
都這麽多年了，他和她都不可能認出對方了吧。
“當然沒有，papa的媽媽還在呢，傻瓜蛋。”他敲了一下研琪的腦袋瓜子，研琪眯起眼吃疼地捂著被他敲打的地方。
“那為什麽我從沒有見到過papa的媽媽……還有我的媽媽啊？”
研琪問他的時候，大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似乎這個問題早就在她的心裏憋了很久，隻是一直以來，她都沒有找到機會來問他。
終於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看著研琪期待而又有些哀傷的眼神，他心情變得分外沉重。
這個問題研琪已經不是第一次回答他了，但是因為以前研琪問他這個問題的時候年紀還小，所以他可以隨便糊弄她而讓她深信不疑。但是現在研琪已經上了小學，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完全無知的小女孩了。看慣了學校裏一個個孩子都有完美的家庭研琪又怎麽可能不疑惑，不懷疑？
他早就預料到總有一天研琪會再一次這樣問他。
雖然早就料到，但是他卻始終沒有想好該怎麽回答她。
她已經長大了，當初那些他告訴她說她媽媽去了遠方要等很久才能回來的謊話，早就不可能再騙過她了。
看著研琪純真無邪的眼睛，他突然有些想回避的衝動。這雙他看了整整8年的清澈眼睛，在這一刻卻讓他不敢直視。
他不想告訴研琪她是他撿回來的，如果他告訴了她實話，他不敢想象知道真相後她的心裏會留下怎樣的陰影。
還是說，他應該撒個謊，騙她說，他和她是同一個媽生的，他是她的親哥哥？
首先，這一點他自己都不想承認。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永遠和研琪在一起，但他還是不想用兄妹這樣的親情枷鎖來鎖住他和她的關係。如果他告訴她他和她是兄妹，恐怕會因為血緣關係而無法再進一步發展關係，雖然他知道這對研琪來說是最好的，但是他還是不想那樣做。
說到底，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希望有一天，他會研琪一起走進婚宴的殿堂。
雖然，那或許隻是他自己的不切實際的遐想。
告訴研琪他是她親爸爸？
那也不可能，這些年來，研琪雖然沒說出口，還甜甜地叫他papa，但她也感覺到他絕對不是她真正的爸爸。小孩子雖然不懂事，但也知道觀察和比較。看到別的同齡孩子那些普遍比他年紀普遍大將近十歲的家長，再加上平時的一些生活細節，她不可能不懷疑。
雖然沒有說破，但是研琪還是知道，他隻是她明麵上的父親而已。
而這一刻，研琪終於還是找到了機會問了他關於她身世的問題。
當然，或許他可以找個借口繼續忽悠研琪。但是，以後呢？等研琪長大以後呢，難道他還要繼續騙她，隱瞞她？
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研琪這麽冰雪聰明，她總會知道真相的。
看著研琪烏黑晶亮的大眼睛，他心裏掙紮糾結了很久。
或許是他臉色不太好看的緣故，研琪也終於不敢再直視他，而是低下了小腦袋玩弄起手指來，眼睛看著布滿灰塵的地板不敢看他。
“琪琪，papa跟你說。”看到研琪躲閃的目光，他有些心痛，但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他走近研琪，然後抓住了她渾圓柔軟的小香肩，用最認真的眼神看著她。
“琪琪，papa跟你說，你的媽媽……你的媽媽已經死了。在琪琪你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依舊是謊言，但是，他想徹底斷絕研琪對她媽媽的期望。雖然很殘忍，但這卻是無可奈何的一步。
劉強幾乎拿出了他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對研琪說出了這番話，而且語氣也是非常認真，他希望研琪永遠記住今天他對她說的這番話。
聽到了他的話，研琪依舊是低著腦袋，垂著黑色的長發，齊平的劉海擋住了小臉，他看不清她的臉。他不知道她是怎樣的表情。
“琪琪，琪琪？”他咬著嘴唇，搖著研琪的肩膀，但是研琪的小小身子卻像是僵硬了似的移動也不動。
盡管身體被他搖晃著，研琪還是沒有出聲。
一直過了好幾秒，研琪卻像是受了很大刺激，小小的嬌軀都開始顫抖了起來，然後，她終於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張滿是淚水的蒼白小臉。
研琪的眼圈已經哭紅了。
研琪忽然發了瘋似的哭叫了起來，用小手拚命地拍打著他的手臂，雖然力氣不大，但還是讓他痛徹心扉。
“papa你騙人……papa你騙人！你還說過媽媽會回家的……你說過的……你說媽媽等著他的……哇嗚嗚嗚……papa……”研琪哭得傷心欲絕。
他沒想到研琪知道了的反應會這麽激烈，這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
他急忙用手臂緊緊地把研琪抱了起來，緊緊地把她的香軟嬌軀抱在懷裏，不讓她再掙紮。
他知道這恐怕是研琪一生中最艱難的時刻之一，他必須讓她安然度過，絕對不能走錯一步，否則，研琪的一生都可能會被毀去。
“琪琪別哭……papa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噢，papa哪裏都不去，papa一直和你在一起，好嗎。”他安撫著研琪，但是研琪卻一直抽泣著，小小的身子顫抖著，不管他怎麽說，她的哭聲都沒有停歇。
劉強有些後悔自己說出的話了，但是話已經出口他已經收不回，他隻有不停地說著好話，就像以往一樣安撫著研琪幼小脆弱的心。
“papa……嗚嗚嗚……我好想要媽媽……大家都有媽媽……就我沒有……”研琪在他的懷裏哭著，撒嬌著。
他摸著研琪的秀發，感受著她那黑色的柔順發絲穿過指縫，卻好一會兒開不了口。
“琪琪，還有papa呢。還有papa。噢。”他隻能這樣安慰她。
研琪的大眼睛都哭得紅腫了，滾滾淚珠凝結在小臉上，而他的手臂也被她拍打地陣陣作痛。
但最終，研琪的情緒還是漸漸平複了下來。
就像不管多麽恐怖的暴風雨，總會有停息的那麽一刻。
差不多哭了有十分鍾，研琪還是漸漸停止了哭聲，轉變成了低低的抽泣。
哭時，研琪還用紅紅的眼睛看著他，撅著小嘴，卻不發一語。
看到研琪淚流滿麵的模樣，他的心更是肉痛，他拿出口袋裏的紙巾，默不作聲地擦幹了研琪臉上的淚水，然後看著研琪那明亮透徹的眼睛。
“琪琪，你喜歡papa嗎？”
擦去研琪臉上的淚珠時，他這樣問。
研琪隻是呆呆地看著他，眼睛通紅，鼻子裏哼出低低的抽泣聲。
他再一次問她，聲音很平靜。
“還哭，琪琪，你是不是討厭papa了？”
研琪看著他，紅紅的眼睛微微低了下去，小嘴嘟了起來，依舊是在抽噎，小鼻子上甚至還有一滴鼻涕。
研琪沒有出聲。
“琪琪你還想和papa在一起嗎？”
研琪抬起頭看著他，還是沒有出聲。
“那琪琪……如果papa走了，你是會想媽媽呢，還是想papa他呢？”
他最後這楊樣問琪琪。
這是他的殺手鐧。
研琪看著他，不依舊是說話也不作聲，似乎被他的問題給問愣住了。
“琪琪不說話，那papa就走了，再也不管琪琪了。”說著，他站起了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研琪，然後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後退，最後轉身。
他知道，這是關鍵的時刻。如果研琪不做出選擇，那麽她將永遠走不出這段陰影。
隻是他才走了兩步，研琪卻忽然大哭著從沙發上跳了下來衝過來抱住了他的大腿。
“papa、papa你不要走！嗚嗚嗚……”研琪死死地抓著他的牛仔褲，潔白的貝齒咬著，哭叫著。
看到研琪死死抓住他的大腿，他的鼻子也是有點發酸。
他蹲下身，拉過研琪的身子，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哭紅了的臉。
“琪琪不是不喜歡papa嗎？”
“不是的……琪琪喜歡papa……琪琪要和papa在一起……papa不要走……”研琪已經泣不成聲，眼睛都哭得睜不開了。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隻要說出了這句話，他就能夠順利地平撫研琪。
聽著研琪的話，他伸出兩手，抱住了她那小小的嬌軀。
“papa不會走，papa永遠不會離開琪琪，papa會一直在琪琪身邊，陪著研琪。”
他欣慰地抱著研琪，就像研琪緊緊抱著他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