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住院
把她帶到醫院,那就意味著研琪將要暴露在公眾之下,也意味著他可能要麵臨暴露他所做的一切醜惡行徑的風險。
他不知道萬一醫生問他研琪的父母為什麽沒來時他該怎麽回答。
這不是他的第一次舉棋不定,但絕對是最難熬的一次,因為這是他第一次麵臨要把研琪帶到人前的選擇。
但是他沒有選擇。
看著研琪臉上起的紅疹,他忽然對自己的猶豫感到很厭惡,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後毫不猶豫地就抱起了箱子裏的研琪,先是帶到了他的臥室裏,他找出他了以前蓋過的小毛毯給研琪裹上,因為他知道發燒的時候不能再受凍,然後他先是用濕毛巾擦了擦研琪的額頭,試圖暫時給她降溫。
但是這看來似乎沒有什麽效果。
他知道事不宜遲,研琪的病不能再拖,他看過很多電視,也看過一些書,那裏麵的嬰兒因為幼年時發高燒而落了終生殘疾的缺陷。他知道他再拖下去隻會毀了研琪。
匆匆忙忙地帶上1000塊錢,他就出了門。
劉強沒有騎自行車,而是在家附近等了5分鍾左右的時間打到了一輛的士。
司機看到他抱著一個嬰兒的焦慮樣子很是吃驚,當他告訴他把他帶到市中心醫院之後就更是吃驚了。但是司機也沒有多問,他也知道事情緊急,就打開門讓他上車,一路疾馳,期間司機問了他嬰兒是不是發燒了。他說是。司機又問他她的父母怎麽不在。他就說她的父母都出門去了要到晚上才能回來,但是嬰兒的發燒不能拖延。
司機也沒懷疑他的話,大約十幾分鍾後,的士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要付錢的時候司機卻是搖了搖手說不收他的錢,趕緊給嬰兒看病去吧。
司機的話讓他很是感動,但是他沒有時間和司機推推就就,隻是道了聲謝謝叔叔就趕緊抱住研琪往醫院裏奔。
劉強知道嬰兒看病應該在兒科,但是在那之前還得掛號,當他來到掛號處的時候卻是嚇了一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轉涼生病的人,掛號的人居然已經排成了一條曲折的長龍,他可沒有時間等著排隊,他不知道研琪發了多少度的燒,但是他知道溫度一定很高。
死死咬著牙,他抱著研琪不顧一切地擠進了人群。
“對不起,麻煩讓一讓,這個嬰兒發高燒了,等不及了。謝謝了。”他一邊不住的道歉,一邊滿頭大汗地擠進了人群,朝著窗口處擠。
周圍的人看他是個半大不小的學生還抱著一個啼哭不已的嬰兒也是很驚奇,但是好在人畢竟還是有良心在,看著他抱著嬰兒滿頭大汗的著急模樣,也許是處於人本能地對嬰兒的愛護心理,他們都是很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過道讓他通過。
看到這一幕,他心裏很是感激,感到鼻子都有點發酸,但是他還是忍住了,他隻是對著兩邊的人不住地說著謝謝,然後就這樣搶先走到了掛號的窗口處,在掛號員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他跟他說嬰兒發高燒了,他帶她來看病。
掛號員看著他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帶著個嬰兒,當然也是有些吃驚,但是看到他身後那滿滿的排隊人群,終於沒說什麽,直接給他掛了號,告訴他去兒科門診。
拿著掛號單他,寫過掛號員,急急忙忙地就抱著研琪,在無數人的目光注視中帶著研琪走出了掛號廳,快步朝著兒科門診處奔去。
小的時候,爸爸帶他來過人民醫院,所以他清楚地記得兒科門診在哪裏。
來到兒科門診,他走進病房,卻看到兩個婦女也和他一樣抱著孩子在看病,看了看她們手裏的孩子,縱是焦急萬分,他也隻能等著。
好在時間不長,那兩個婦女很快就帶走了孩子,然後就輪到了他。
醫院是一個40多歲的中年男子,戴著眼鏡,唇上留著點小胡子,給人一種穩重的感覺。看著他一個年輕人抱著個嬰兒,他顯然也是略微有些錯愕。
他遞上掛號本,抱著依舊哭個不停的研琪在醫生麵前坐下。
“這個孩子看起來發燒地很厲害啊。”劉強剛坐下,醫生就突然開口道。
“嗯,”他急忙點頭,“這個孩子早上就開始發的燒,您給看看吧。”
醫生伸出了手,用手背在研琪的額前觸碰了一下,臉上的眉頭頓時擠了起來。
“看來情況真的很嚴重,先量一下再說。”醫生拿來體溫計,他接過去想要塞在研琪的嘴裏。
“放在腋下,嬰兒的嘴巴含不住體溫計。”看到他的舉動,醫生急忙糾正道。
劉強一驚,隨即釋然,他居然會犯這麽傻的錯誤。
把溫度計塞進研琪的腋下,研琪哭得更加厲害了。他隻能輕輕晃著她,算是安慰她吧。
不一會兒,體溫測試結果出來了。
“39度5。高燒。”凝視了溫度計上的刻度不到一秒,醫生就告訴了他結果。
他心頭驚愕萬分,急忙問醫生:“醫生……這孩子會不會有危險?”
醫生的臉色不太好看,他盯著他,歎了口氣,說:“不好說啊。先掛鹽水吧。這個孩子看起來出生沒多少時間,這種時候發燒是很危險的。”
說出最後的那一句話時,醫生的臉色變得非常凝重。
醫生又看了看他身後,問道:“這孩子的父母呢?最好讓他們來吧,萬一出事情可以有個交代。”
劉強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有些顫聲地道:“她的爸爸媽媽有急事外出了,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哦?孩子都剛出生就外出?這種父母也會有?那你最好打個電話給他們,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醫生站起身來,臉色肅穆地對他說道。
最後的那一句話,讓他的雙腳差點癱軟。
雖然進醫院前他就已經最好了極壞的打算,但是他還是沒有想到事情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那一刻嗎,他忽然覺得懷裏的研琪,是那麽的沉重,就像一塊千斤巨石,讓他不堪承受。
懷抱著研琪,他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研琪真的出事他該怎麽辦?他會怎麽樣?他承擔地起嗎?
研琪發燒這件事,他可以說是唯一的製造者,想到這些天來他每天都隻能遲到一小時給研琪喂奶,想到這些天來天氣轉涼他卻還把她放在陰冷的地下室沒開電熱毯,他就感到深深地內疚。
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他早點把研琪交出去,或許她根本就不會發燒,事態根本不會嚴重到這一步。
他感到自己全身冰涼,頭也有些暈乎,仿佛他也發燒了一般。
醫生叫他帶著研琪去病房等待護士拿鹽水,於是他站起身來,大腦一片空白地走到了外麵長廊盡頭的一個病房。抱著研琪來到指定的病房,他還是渾渾噩噩的,那時候他整個人都頭重腳輕,就像丟了魂似的。
病房裏有三張床,其中一張床上已經躺了一個嬰兒,有一個身材臃腫的短發中年婦女在照顧著。
而他則是把研琪放到了中間的那張病床上,把她用床單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研琪的哭聲已經漸漸停止了,但是呼吸卻很急促,好像聲帶裏卡了什麽東西似的咳不出來。研琪臉上的紅色皰疹也沒有消褪,根據醫生所說,這些紅點是發燒過熱引起的。
他憂心忡忡,等了大概有10分鍾,一個身材高挑的護士走了進來,問過他的床號之後就開始給研琪插針掛生理鹽水。
插針的時候研琪又哭了起來,劉強叫護士稍微輕一點,護士說:“已經插進去了。”
把鹽水瓶掛在鐵架子上,護士調整了鹽水的低落速度,然後對他說:“看著點,快沒了的時候就叫我。”
劉強點了點頭。
臨走的時候護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上的研琪,眼神有些猶豫,最後問他道:“他是你的弟弟嗎?”
新生兒看不出男女,所以護士把研琪當成了男嬰。
“不,她是女孩,是我……親妹妹。”劉強撒謊道。
“哦,原來是個女孩……那你們的爸爸媽媽怎麽沒來啊?”
“他們有事走親戚去了,要明天才能趕回來……”劉強再一次圓著他的謊言。撒了一個謊,你就不得不用更多的謊言來完善它。
護士隨口問了幾句,也是了然,隨即就離開了病房。
病房裏就隻剩下了他和研琪。
哦不,還有另一張床的那個中年大媽和她的那個嬰兒。
坐在剛剛才又入睡的研琪的床邊,他的目光盯著上麵的鹽水瓶,看著瓶子裏的水一點一點地減少,看著白色的水滴一滴滴地順著管子流進研琪的手臂,緊張地握緊了手。
研琪,你一定要平安啊。
他在心裏緊張地祈禱著。
聽著研琪的呼吸聲,劉強的心裏亂成一團,但是他什麽也做不了,隻能這麽看著,等著。
“哎呀,這個好像孩子發燒很厲害啊。嘖嘖嘖。”就在劉強盯著研琪心裏焦急的時候,頭頂上卻響起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聽到這個有些陌生的聲音,他有些驚訝地抬起頭,卻看到一個和藹的大娘正麵色心疼地盯著研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