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定星盤> 第二十三章 存亡之機會

第二十三章 存亡之機會

  夏棲羽聽到有淩亂腳步聲從外傳來,他慌忙站起來,立到一旁等候來人。片刻後,居然見林恬穆帶著聶流徽等人到來。一夜不見,他的頭發白了幾縷,眼角細紋再添幾道,隻有一身氣韻不減,若非他蒼白未減,血色未回,誰又知他剛渡過多艱難一劫。


  然而夏棲羽心裏暗喜,既然林恬穆還活著,即表明救他之人有辦法祛除江淡古體內之毒,江淡古還有救。


  林恬穆未顧及夏棲羽,他疾步走到床側,看到床上躺著的江慎後,他閉上眼睛,無力地跌坐在床側。幾人見狀,急忙要衝過去攙扶他,他抬手示意不必。


  他問道:“淡晴,淡古如何?”


  徐長生走過去,彎下腰,兩指搭在江慎脈門,脈搏時而無力如一潭死水,時而皆有力似洪波湧起,起落之數,違背常理。他沮喪地說:“師父,此毒似若猛獸,於人體內橫衝直撞,傷人經脈肺腑,亦如雜草,紮根於人丹田,吸取人的真元汲養自身。猛獸可阻,雜草難除,尤其是除去時,必然要傷中毒之人根基,這尚是幸運的結果。”


  “啊……”林恬穆別過頭,不忍再看江慎的臉。


  夏棲羽疑惑,正要詢問,突然聽嬌豔的聲音伴隨一股特別的花香襲來。


  “月郎啊,奴家的心隨你的眉頭皺起,奴家的淚隨你的歎息而流淌,要如何撫平你的眉頭,又要如何止住你的歎息?啊……奴家的月郎啊……”


  夏棲羽側頭看去,屏風被移開,一名身著紫色衣裙的女人斜躺在美人榻上,右手曲起來托著頭,五名風采各異的女子立在左右。那幾人中,夏棲羽認識相思與為他診治過的大夫,兩人立在一旁,一人冷麵,一人好奇盯著徐長生,然而對榻上的女人卻持有尊敬之意,猜想那名身著紫衣的女人應是此地的主人。


  不出所料,林恬穆尊稱道:“夫人……”


  女人正是桃源鄉老板,百宜嬌。妖姝豔麗的女人手指卷著一縷烏發,道:“月郎的小徒弟雖年少,醫學上的眼見還是不錯的,此人已無藥可救。月郎不必在多傷懷,生死之事,月郎腥風血雨中走來,又如何看不開?大不了奴家令人到凶肆為他購置上好的棺材,再請術師堪輿風水寶地,再租一批孝子哭一哭,祈禱他來世生於太平之世富貴之家,也該心安了。”


  她口中已料定江慎必死,立於一旁的夏棲羽聞聲,心頭頓時又慌亂不止。


  徐長生往日裏乖巧,百宜嬌冷言冷語卻惹得他怒氣爆發,“江師兄之事尚未敲定,你怎能這麽說!”


  “哦?”百宜嬌笑道:“你有法子救他?”


  “我……”徐長生被她一語堵住。


  百宜嬌繼續諷刺道:“你既也無法,他與死人何異?他死了,我還可看在你師父臉麵上為他準備後事,你呢,除了能在此生氣,又能為他做什麽呢?可笑至極。”


  “你……”徐長生握緊拳頭,篤定道:“我會竭盡所能!”


  百宜嬌不依不撓,繼續道:“你怎麽竭盡所能?你雖有點眼見,卻也就那點罷了,你對醫術的見識,不過是管中窺豹,說竭盡所能,以你之能為,竭盡全力,也不過就是垂死掙紮。還是你認為動一下嘴皮子就可以救人,你可知這是在侮辱那些苦心鑽研醫術的醫者。”

  他們爭執之言,聽在夏棲羽耳中,隻覺句句嘲諷皆指向他。他握緊拳頭,卻是無話可駁,心中唯有惘然。


  被百宜嬌貶得一文不值,徐長生氣得說不出話來,淚水在眼中打轉。


  林恬穆出聲道:“小徒年少,不比宗師,來日方長,且此毒非同尋常,又豈是常人能解。”


  百宜嬌輕笑一聲,道:“月郎,身為師長,你巧舌善辯的語術也該教給徒弟才是。”


  “夫人麵前,怎敢班門弄斧。”林恬穆垂目歎息道:“何況現下淡古中毒不醒,貧道分寸大亂,不知如何是好,隻願能代為受之,萬死不辭啊。”


  百宜嬌左手食指貼在唇上,示意林恬穆噤聲,她道:“月郎,此言不可,沒了百草丹,縱奴家有七十二般變化,也救不了你第二次。”


  林恬穆眼睛抬起,他急忙問道:“百草丹?請夫人直言。”


  “誒呀!”百宜嬌懊惱地點點額頭,“不小心漏嘴了。此事關乎與一位朋友誓約,不可說,不可說。”


  林恬穆往前幾步,“請夫人指教。”


  百宜嬌閉上眼睛,“月郎莫要逼奴家,奴家雖心係月郎,那位朋友亦為知己,她身係血海足踏骨山,後有心改過,便尋渺無人煙之地悔過,若世人知曉她還未死,隻怕腥風血雨又起。故,奴家不能相告,月郎要體恤奴家。”百宜嬌突然又長歎一聲,道:“朱顏,你這屋中焚的香熏得我的頭昏昏沉沉的,令我多次失言,我出去走走,過會兒再回來。”


  她站起來走出去,五女亦跟著走出去,那名紅衣女子邊走邊道:“分明是你為情郎出賣朋友,卻怪我屋裏的香不好。”


  “小朱顏,你胡說什麽呢,我怎麽一個字也聽不明白呢。”百宜嬌道。


  眾女離去,夏棲羽看向林恬穆,問道:“林師叔,那位夫人說的人是何人?”


  聶流徽與常秉榮亦看向林恬穆,聶流徽道:“是啊,師父,若推測得出那位夫人話中之人,淡古便有救了。”


  林恬穆沉思良久,才緩緩道:“能製百草丹,不是醫術便是毒術了得,身係血海骨山,在人世已死,這些條件,唯豔姿妖蠱花欲燃滿足。”


  提起花欲燃竟令林恬穆語氣如此沉重,此人隻怕不是普通人物,那位夫人行事已是詭譎,她口中身係血海骨山的朋友,又是怎樣可怕的存在?夏棲羽心中不免不安,然而他知道,隻要還有機會,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去闖一闖。


  他看向低頭沉默的徐長生,體會過無力的感覺,才知那份感受壓在心上何其沉重,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就會緊緊抓住。


  林恬穆繼續道:“過去時局未定,曾出許多不堪入目之事,為師那時在廣陵,亦曾耳聞北域出現一名用毒高手,她心腸歹毒如蛇蠍,殺人如碾螻蟻,在北域各郡挑釁醫者與毒者,稍有名氣者,皆死於她手。她在北域招搖過市,憑一身毒功,人人對她敢怒不敢言,便求助於公輸醫門大家張家,張家派人出手對付她,誰知卻惹怒她,招來滅門之災。”

  “滅門……”夏棲羽腦海中浮現夏族滅門之禍,又暫壓下去,他疑惑道:“此人如此惡毒,她會救江淡古嗎?”


  聶流徽道:“方才那位夫人說此人有心改過,故退隱悔過,她心性變化,應是會出手相救。不過她手段毒辣,不知其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令她改過自新?”


  林恬穆搖頭,道:“過去之事紛紛擾擾,且一南一北,為師所知有限。”


  “花欲燃滅了張家以後呢,又發生了什麽事?”夏棲羽問。


  林恬穆道:“張家滅門後,雲遊四方的藥王張趕回,向她約戰,二人同時給對方一種藥,同時服下,接著藥王中毒身亡,花欲燃消失不見,世人皆言她被藥王張的藥毒死,原來她還活著。”


  “確如夫人所言,若天下人得知她還活著,必再尋她報仇,屆時,腥風血雨再起。”聶流徽道:“故她隱居之地,勢必隱秘非常,非輕易可探尋到。”


  “無論如何,也要救江淡古,將她找出來。”夏棲羽道:“林師叔,可再問那位夫人花欲燃去向嗎?”


  林恬穆搖頭,“夫人不會再多言明,不必再勞煩了。”


  難道所謂的希望隻是望梅止渴?所有人看著江慎,心中同時生出這樣的疑惑。


  “風雲錄。”夏棲羽突然道。


  “什麽?”


  “花欲燃的事,老宋肯定不會放過這出好戲,裏邊一定有什麽可取的信息。”夏棲羽眼裏放出光彩,“聶師兄,托聶州牧找所有記載花欲燃之事的《風雲錄》,我們在裏麵找線索。”


  “月郎啊,奴家見這園子的花開得嬌豔,故與朱顏借了幾朵,獻給奴家心愛的月郎。”離去的百宜嬌人未至聲先到,紫色的身影隨之而至,她手中握了一小把花,帶著孩子一般天真的笑顏,將花束遞給林恬穆。


  林恬穆淡淡一笑,將花收下,“多謝夫人。”


  “你我之間說什麽謝。”百宜嬌手指擦過林恬穆的手背,見林恬穆不動聲色退了一步,她的笑容中透出幾分無奈。


  林恬穆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夫人救命之恩,收留之恩,大恩大德,林某銘記於心,他日若有機會,必當回報夫人。”


  “月郎那麽聰明,怎麽就看不穿奴家想要的是什麽呢?”百宜嬌道。


  夏棲羽聽著百宜嬌調戲林恬穆,林恬穆或故意曲解百宜嬌的意思,或顧左右而言他,兩人一來一往,雖有趣,卻也聽得人雲裏霧裏,不過也明白這二人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不知林恬穆怎麽惹來的桃花,然而他們得救,卻也是因此情而起,這份人情,還是讓林恬穆去煩心吧。


  聶流徽突然道:“師父,事不宜遲,我與棲羽兄這就前往州牧府去尋求幫助。”


  “哦。”百宜嬌看過來,她打量了聶流徽一番,笑了笑,道:“月郎這個徒弟,甚有月郎風采。”


  “多謝夫人誇讚,晚輩先行告辭。”聶流徽一點頭,帶著夏棲羽匆匆離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