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知事
春起暖襲,山霧繞,清風入,又是一番旭日出。
不知不覺間,蘇清宴已入學已半月有餘了。
除去那位教詩學的梁教習每日的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洗禮外,蘇清宴在書院中的日子也還算過得舒暢。
雖算不得輕鬆,但那種每日都在汲取新知博識的充實感卻讓蘇清宴覺得通身舒暢。
畢竟,再沒有什麽比逐漸看著自己的實力變大,變強更愉悅的事了。
自然了,這其中並不包括詩學。
“蘇清宴,你來賞評賞評這句。”
正細想著上堂課那尚則論的蘇清宴一頓,隨即便將眼神移到自己麵前這本正攤開了的冊子上。
然後,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那一行字:雲孫帖帖臥秋煙,上元細字如蠶眠。
蘇清宴默了半息,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無解之意。”
霎時間,滿堂怔然。
梁教習聽罷一笑,道:“那便……說說你這無解之意。”
“那便先解此句表意。其表意為後人子孫皆服帖地隨其祖而去,仙籍上的細字又如蠶眠,難為人知,難為人解。”少年的嗓音清悅,溫和。
“再來解其境。雲孫,九代之後孫,仍孫之子。難窮也。卻終是要或自行或拒無可拒地如其祖般鶴去,而後沒於浩渺天地間。”
“秋煙,曠野莽蒼之景。”
“荒涼否?無奈否?”
但還不待堂中之人作答,便聽這少年又繼續開了口:“上元細字,該指的是仙人得道之籍,但卻如蠶眠。柔且輕。靜謐寧和又悠遠。”
“再者,此詩假借者為武帝,前後相連,令萬民天下皆臣服於他的帝王都以避無可避地化塵為無了,但那看似纖弱無依的細字卻仍舊徊於原處,待人解,送人離。”
少年最後微不可聞地歎了一息,才對著桌前站著的梁教習笑了笑,道:“所以,輸否?贏否?”
梁教習聞言竟怔了怔,才回神道:“你這小子,真是……”
真是白瞎了這賞評能力了。
怎得賞詩時……倒是靈氣十足,輪到落筆作詩時,就……簡直難以入目。
不過,倒不是寫得真有多差,而是與之賞詩能力比起來,真是,真是白瞎了。
隨即,這梁教習又講了些內容,便放課了。
“蘇小弟,你說,這梁教習是不是盯上你了?”裴易章施施然行來,笑著開了口。
隻是這笑,頗有些幸災樂禍之感。
聽及此,蘇清宴頗為無奈地輕歎了一聲,才道:“大概是教習任久了的緣故吧。”
不肯輕易放棄一個學生。
道句實話,她著實也不知,這梁教習為何每每賞評詩句時,點完一堆人後,總要最後再來點一點她蘇清宴的大名。
明明,明明她那一手詩就作地……
可偏偏這梁教習還……
若是她對自己的詩沒有自知之明的話,許是都要真以為那梁教習,是將自己當得意門生看了。
“不過這梁教習的課倒是真講得不錯的,不然也難以引來你裴大公子了。”蘇清宴揶揄道。
沒錯,這裴易章,是來蹭課旁聽的。
“至少,比我二叔講得要好。”裴易章說罷一笑。
裴易章的二叔是這書院的堂長,輔從山長管理書院。但同時也是竹行堂策論課的教習先生。
但其實此人講得也是極好的,隻是所授之課相較於詩學要乏味些罷了。
“對了,怎得不見你那小書童呢?”蘇清宴問道。
畢竟,他們那個四人居中最為稱職的書童便要數這裴易章的書童了。
勤快。準時候著裴易章起身,上課,放課。一天起碼要往這聆木軒跑三趟。
能幹。把各類小廝的活都能攬得利利索索的。
韓韞書的書童與她蘇清宴的書童是不常來候著的。
而顧霽光的書童則是永遠在被嫌棄的。
“我那琴的漆層有些起殼,便讓他抱著下山去給我修修。”裴易章聞言也答得幹脆。
待蘇清宴與裴易章回至聆木軒時,已是申時一刻了。
剛一進院門,便看到裴易章那書童等在了廊下。
“怎得?是修琴師傅說什麽了?”裴易章見狀開了口。
畢竟,無論是琴已被修好抱回,還是待修在師傅處,這元安也該回去了才是。
他又不是毫無自理能力的孩童,還需元安侍候用膳,入睡。
“公子,那個……您近些時日若是無事,還是……不要下山得好,畢竟您在這兒雖熟地卻人生的。”書童元安斟酌著開了口。
“山下可是發生了何事?你諱莫成這樣。”裴易章聞言眉一挑,問出了口。
這元安作為書童的確是不錯,可許是因為是當時的太奶奶特地替他挑的,這元安平日裏行事倒真有些他太奶奶的感覺。
怕他冷,怕他熱,怕他怎麽了。
對此,裴易章雖常想扶額,但最終也就隨元安去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近日來城中城外有少年孩童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聽盛京人說,從年前就開始了的。”
元安抬眸看了看自家少爺,又繼續開了口:“隻是最近到衙門報案的越來越多了,而且其中甚至還有了勳貴人家的子弟。所以,大理寺便重視了起來。”
消失?
蘇清宴聽及此處,微蹙了蹙眉。
她之前聽小七談起時,還以為就是普通的孩子走失。
畢竟,今世這個古代也好,前世那個現代也好,沒有哪個城市是真正幹淨,完全沒有犯罪者的。
而她對此,也的確無能為力,最多隻是給蕭忱提了一嘴而已。
隻是,從年前鬧到了年尾?
這也著實猖狂了些。
裴易章聞言微挑了挑眉,道:“最近城中如此不太平嗎?”
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麽,道:“那為何我下個山……”
但還不待裴易章繼續說完,便聽元安囁嚅著開了口:“據說……沒了的少年或孩童,大多容貌俊秀。”
聞罷,裴易章還反應過來,便聽一旁的蘇清宴就已揚笑出了聲。
這裴易章的書童也著實有趣。
隨即,裴易章才頗為無奈地開了口:“我還真是……多謝你對你家少爺的評價了。不過,你家少爺我是那麽容易被人弄走的嗎?”
一雙桃花眼也滿是無奈與好笑之意。
“小的怕他們來硬的……”元安又斟酌地開了口。
裴易章聞言嘴角一滯,這是在讓他對自己的武力水平有個清醒認知?
又是一歎,微扶了扶額,才道:“行了,我知曉了。你下去吧。”
這元安,還真……不愧是他太奶奶精心給他這寶貝曾孫挑的書童。
但裴易章除了又好氣又好笑外,也沒別的可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