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作了大死
黎清看著白鳳將那一團灰色的靈魂驅逐進了雲霧之中,隨後一聲長嘯,有鳥自雲中鑽出,啄食著靈魂,靈魂淒厲的叫聲響徹天地,令人不寒而栗,黎清看去,隻見那鳥並非一隻,而是兩隻,隻是每一隻都隻有一隻眼睛,一隻翅膀,相伴而飛,像是一隻。
白鳳道:“這是比翼鳥,紅色的是雌鳥,青色的是雄鳥,你去打坐吧。”
黎清看了一眼阿尨和蟲童,兩個人都緊閉著眼,盤坐在地,一動不動,道:“像這樣嗎?”
白鳳手指間兩滴水珠彈了出去,正中阿尨和蟲童頭上,阿尨“哎喲”一聲,倒翻在地,蟲童卻安然而坐,連眼睛也未曾睜開。
阿尨吐了吐舌頭,趕緊坐好了。
白鳳指著蟲童,道:“心無一物,去吧。”
黎清點頭應了,忽然自懷中取出兩個粽子和一把李子,放在白鳳身邊,不敢多看白鳳一眼,跑去打坐了。
白鳳看著黎清挺直的脊背,拿起粽子看了看,粽子上還帶著黎清的體溫,李子每一個都是滾圓熟透的,沁著酸甜的香味,他忽然覺得活著也不是全沒意思。
他另一隻手掌中,是剛剛從黎清身上捉住的一張黑色紙片,黑色的小人在他手心燃燒起來,頃刻隻見化作灰燼。
靈犀山脈風和日麗,另一處卻是風雨飄搖,一直向西,越過一片荒漠,在海與荒漠之間立著一塊石碑,一道人影出現在石碑前麵,額頭上帶著火焰印記,悄然走進了石碑之中,濕潤的空氣隨之晃動,一座城池出現在來人眼前。
城門上高懸著牌匾,上麵鐵畫銀鉤寫著三個大字“鬼門關”。
城門大開,風雨淒淒,一刻也不曾停歇,雨點落到地上,竟然打起絲絲白氣,街上人許多額頭上都有火焰印記,來人卻不入城,身子往下沉,沒入泥土之中,進入地下宮殿。
地下炙熱,四周都是澆不熄的火焰,照的通紅一片,他穿過火焰,到了殿前,四根漆黑的石柱聳立,驅散炎熱,帶來一絲涼意,大殿門前站著一道人影,眼睛被布條蒙住,看不清眉目,身上擁著黑色的披風,下巴也藏在披風的陰影之中,隻能看到紅潤的嘴唇張開,道:“蟲必,尊主在等你。”
蟲必道:“知道了。”
他將手放在蒙眼人手上,蒙眼人腳下紅光一現,他們二人的身影已經不見,被帶入了大殿之中。
大殿中不似外麵炙熱,地麵都是烏黑的石頭,散發著絲絲涼氣,一張椅子也是黑色石頭雕琢,寶座上的人黑色長袍,整個人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蟲必單膝跪地,道:“師尊,師叔將窮凶極惡穀封了,弟子的咒被反噬。”
師尊十分驚奇,道:“你把咒下他身上了?”
蟲必道:“沒有,師叔身邊跟著個凡人,我把咒下他身上了。”
師尊摸了摸下巴,道:“你確定他身邊跟著個凡人?不是你弟弟和那隻狐狸?”
蟲必道:“是,弟子確認過了,是個凡人不假。”
師尊從椅子上站起來,道:“你這眼睛估計看不出來,你師叔這個人,絕不會將一個凡人帶在身邊,這倒是有意思。”
蟲必道:“弟子眼拙,那窮凶極惡穀,可要去幫忙。”
師尊擺手道:“不去。”
蟲必道:“師尊,為何不去把凶獸放出來和師叔廝殺,我們得漁翁之利?”
師尊哈哈一笑,道:“蟲必,你就是太天真了,這一點比不上你師兄,我和檮九聯手,是想牽製你師伯,讓他少來煩我,你不會以為你師叔也這麽慈悲心腸吧。”
蟲必皺眉道:“可師叔從未殺生過。”
師尊點頭道:“他這人看著是個好人,不然我也不會上他的當。”
蟲必道:“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師尊望了一眼漆黑的地麵,道:“接下來,就要把屬於我的東西都拿回來,我已經有了安排,你去找你大哥吧。”
蟲必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師尊又坐回凳子上,衝著蒙眼人招了招手。
蒙眼人走過來,跪在師尊麵前,不讓自己高了他一頭,並不說話。
師尊道:“哎,你說他身邊跟著的那個凡人,是不是揭開我身上符咒的人,天底下凡是有靈之物,都不能撕下符咒,鬼物卻又怕我,這個人莫非是.……”
蒙眼人道:“是什麽?”
師尊道:“不好說,人族有泰山府君掌管,這等事情應該不會出現才對。”
蒙眼人道:“師尊要我去一趟陰世泰山嗎?”
師尊搖頭,忽然道:“我要是讓你去死,你去不去。”
蒙眼人道:“尊主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師尊又“哎”了一聲,摸了摸蒙眼人的臉,道:“再不把你送回去,我就舍不得了。”
夜晚時分,白鳳帶著黎清去了靈犀峰。
一輪月高掛,白鳳牽著黎清,飛於星月之下,一個時辰不到,就已經到了靈犀峰山巔。
山巔上雲霧漫漫,林密花繁,鋪著白玉石階,仙鶴被驚醒,睜開眼睛看著來人是白鳳,便又睡了過去。
房屋如同宮殿一般威嚴聳立,月光如紗,輕輕落在大殿之上,星光似水,點點照向靈犀山中。
黎清朝下望了一眼,就見山脈綿延起伏,無數燈光在密林之中閃爍,如同螢火一般。
不是仙家,勝似仙家。
白鳳牽著黎清朝大殿中走去,大殿中燈火通明,裏麵安坐著幾位白衣道士,看到白鳳進來,都愣了一下。
白鳳道:“你們在議事,我唐突了,掌門師兄,我到外麵等。”
首座上坐著的道士發須皆白,道:“你坐,你也是峰主,沒有什麽事情你不能聽的。”
白鳳笑道:“我聽了也是白聽,就不打攪了。”
下方左手邊首座上的人忽然道:“七師弟,此事與你有很大的幹係,本來我就說要你來,掌門卻說不必,你既然來了,還是坐下聽聽吧。”
黎清聽著此人說話不冷不熱,十分嚴厲,便偷偷抬眼望去,隻見說話的人看著三十來歲,不苟言笑,眼神十分銳利,像審犯人一樣看著白鳳。
其他人四個人有老有少,高矮胖瘦齊聚一堂,統一的沒有白鳳年輕,不知和得道早晚有沒有什麽關係,沒有白鳳天人一般的樣貌,被白鳳襯托的一團黯淡。
白鳳鬆開黎清,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坐吧,阿清,你去旁邊等我。”
他指著殿裏一個門洞,門洞後麵是一間靜室。
黎清點頭,朝靜室走去,眾人隻當她是白鳳新收的道童,也不在意,都隻看著白鳳。
一進靜室,門就悄無聲息地關上了,外麵的聲音一點也聽不到,屋中還坐著一個少女,見黎清進來,抬眼看了黎清一眼,道:“你是誰帶來的?”
黎清看這少女如同皎月一般,明亮美麗,隻是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便輕聲道:“是白鳳師、元君。”
少女端坐在凳子上,道:“他啊.……什麽!七師叔來了?”
她忽然坐直了身體,帶著眼淚的眼睛望著黎清。
黎清猜著這個七師叔就是白鳳,道:“是。”
少女愣了半晌,道:“也是,這麽大的事情,七師叔當然會來,你說這地魔好好的被封印著,誰這麽大的本事把符咒給撕了?”
黎清一聽,心中一緊,想到十有八九撕符咒的就是自己,可是那符咒實在容易撕的很,這麽容易就撕下來的符咒,真的有用嗎?
白鳳與阿尨都知道符咒是她撕的,難道其他人還不知道?
她心中覺得溫暖起來,忍不住笑了一下,隨後掩飾的問道:“這位姐姐,地魔是什麽?”
少女道:“你不知道?地魔就是魔咯,被師父幾位聯手封印了起來,欸,你是七師叔的什麽人?他帶你來幹什麽?”
黎清道:“我是.……”
她話音未完,靜室的門忽然打開,麵容嚴肅的那位道長走了進來,道:“顏夢,你來。”
少女站起來,道:“是,師父。”
白鳳也招了招手,道:“阿清,過來。”
黎清跟在顏夢身後,出了靜室,心中揣揣,走到白鳳身邊,白鳳也不看她,道:“符咒的事我會再看看,掌門我有一事,勞煩您給我做個見證。”
掌門道:“等等,顏意,你說說顏家少主的事吧。”
顏家少主!
黎清一個激靈,不會是她殺的那個顏家少主吧!
麵容嚴肅,好像誰都欠他銀子的顏意道:“我們顏家這位少主,昨天夜裏在人族被殺,連魂都被人收了,白鳳元君,當時你正好在人族,此事隻怕和你也脫不了幹係。”
白鳳漫不經心道:“二師兄,我在人族不假,卻是去驅趕凶獸的,還有,不論是人還是神,隻要在人族,死後魂魄都要受泰山府君管,被收走是正常的。”
黎清一顆心幾乎跳到嗓子眼,她想到自己隨手扯出來一塊符咒,就將一個魔頭放走了,殺了個嫖客,竟然這麽了不起。
可是這麽了不起的嫖客,到底是怎麽被她殺死的?
她仔細想了想那天的情形,忽然想到燭台刺進去時,聽到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莫非是這個原因?
顏意道:“七師弟,泰山府君勾的魂魄會投胎,可顏少主的魂魄卻是煙消雲散了,你既然什麽都不知道,那就算了,此事我們顏家一定會追查到底。”
白鳳微笑道:“請便。”
顏意看了白鳳一眼,眼睛裏要噴出火來,道:“告辭!”
這目光簡直像是把鋼刀,看的人渾身皮肉發疼,黎清低下了頭,再抬頭時,發現人都走光了,隻剩下掌門和白鳳了。
白鳳道:“阿清,跪下給掌門行禮。”
黎清連忙從他身邊站出來,誠心誠意地跪了下去,給慈眉善目的掌門磕了個頭道:“掌門好。”
掌門摸著胡子,道:“你又搞什麽鬼?”
白鳳道:“我想收她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