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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和堂

  洋州地處長安城南,和堂鎮是洋州地界內最繁華的小鎮,去往長安的必經之地,四方而來的客商都會在此暫時歇腳。


  就是在此處,鄭元威送給她一條項鏈,他隨身佩戴,大師加持過的佛祖吊墜項鏈。


  也是在這裏遇到了韓一山韓一柏兄弟二人,還遇到了乞丐,搶走了母親的遺物。


  一晃已經過去了一年,這一年裏發生了許多許多事,有喜有悲。當時幾人結伴同行,如今卻分道揚鑣,各居天涯。


  和堂鎮,豆月白來過幾次,以前都是熱鬧喧囂,一派繁華景象。


  鎮子還是原來的鎮子,如今卻是一片死寂,青石寬闊的街道兩側,橫七豎八地或坐或躺著染了疫病的百姓,麵目生瘡,氣息奄奄,不知是死是活。


  眼前這一幕,令人吃驚,眾人紛紛掩了口鼻。


  名劍山莊大弟子長風微微皺眉,吩咐道:“大家小心些,這裏是疫病重災區,一定要做好防護。”


  連翹將事先準備好的白色麵巾分發給眾人,走到豆月白跟前,低聲道:“千萬要注意,師傅是不想讓你來的,怕有閃失,可是架不住你的央求。”


  沐鳳自從恢複了自由,便對豆月白關照有加,更是將自己的醫術,毫無保留地一一傳授於她。


  豆月白道:“師姐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


  眾人正在低聲議論,一陣嘩啦啦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由遠而近。


  原來是一隊官兵,看到他們,上前盤問道:“你們是何人?不知這裏是疫區嗎?”


  長風上前一步,拱手道:“我們是名劍山莊和梧桐穀的弟子,奉師命前來相助。”


  最後麵幾名官兵低聲道:“來的正是時候,這等要命的苦差,真不是人幹的。”


  “這下咱們可以輕鬆點了,每日抬埋死屍,臭都臭死了。”


  ……


  為首的官兵道:“原來是江湖中人,幾位來的正好,這和堂鎮疫情嚴重,正缺人手照顧染病的百姓,尤其是郎中。”


  長風道:“梧桐穀沐醫仙,派了這十位精通醫術的師妹,可解燃眉之急。”


  “那好,時間緊迫,我們就此安排吧。”


  長風道:“但憑吩咐。”


  “名劍山莊弟子,負責街巷中的百姓,已經死亡的,抬到鎮外,集中焚燒掩埋!患病的依據輕重,分送到各個宅院,統一由郎中照管。疫情嚴重,容易傳染,還請大家萬分小心!”


  長風回頭道:“各位同門師弟,大家聽從安排,盡心做事,不要丟了我名劍山莊的威名。”


  他看看長寧,道:“長寧,你帶領師妹,就負責分送病人。”


  長寧點點頭,這抬埋死屍的活,的確不適合女子。


  為首的官兵道:“梧桐穀的弟子請隨我來。”


  連翹一行十人,皆是女子,被帶往鎮子中央。


  和堂客棧就在那裏,路過客棧時,門衛有侍衛把守。豆月白心內唏噓不已,自己就是在這裏對鄭元威心有所動,一幕幕都刻在了他的心頭。

  像是感應到了什麽,身在二樓查看疫情名冊的鄭元威,心內有些煩熱,他起身走到窗戶前,向外望去,看到幾名女子的背影進了對麵的宅院中。怎麽會有女子?


  他搖搖頭,事務繁忙,豈容耽擱?他轉身離開窗子。


  即將跨進宅院,豆月白回頭看了看熟悉的和堂客棧,二樓的窗子敞開著,一名男子的背影,讓她心頭一滯,隨機又搖搖頭,怎麽可能是他?鄭譯一定不會讓他犯險,來此地。


  沒錯,鄭譯的確不同意鄭元威負責此事,不知何故,鄭元威卻很是執拗,不得已,隻得由寧遠將軍鄭元威,處置和堂鎮疫病。


  容不得豆月白多想,眼前的一幕讓他們難以置信,雖然她們日日學習醫術,卻從未見過疫病,院中的情景讓這十位梧桐穀女弟子臉色發白。


  天氣炎熱,院中但凡涼快的地方,都是人,有的躺著,有的不停嘔吐,他們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起了許多水泡,手腳,臉麵,頸部,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有的水泡破了,流出黃色的膿液,破了的水泡周圍又起了許多小水泡,破裂之處潰敗不堪,有的病人潰敗之處滲著血水,有的結成了黑色的痂。


  哀嚎之聲穿透她們的皮膚,將她們澆了個透心涼。


  帶領他們進來的官兵習以為常道:“這裏都是病情嚴重的,你們抓緊時間診治吧,需要什麽藥材盡管列出單子,自有人前去采買。”


  說罷,便匆匆離去。


  連翹深吸一口氣,道:“我們整日待在穀中,與藥草為伴,今日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治病救人,懸壺無姓名!”


  這種疫病,幾人也是初次見到,一連數日,日夜不歇觀察,這病傳染性強,隻得將他們盡數隔離開來。


  盡管她們都小心翼翼,但是依然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患病之人一個個死去,深深的挫敗感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這日,那官兵再次前來,詢問可擬訂好藥方,連翹無奈地搖搖頭:“幾個藥方,試過後,效果甚微……”


  官兵不耐煩道:“疫情若是控製不住,如何向寧遠將軍交代?你們這些醫仙的弟子,真是有負眾望!”


  連翹心內不快道:“這疫病從未見過,自然需要費些功夫……”


  官兵不想聽這些說辭,道:“你們盡快,晚些寧遠將軍會親自過來巡查!”


  幾人終於趕在將軍巡查前,擬訂了一張藥方,有沒有效果,卻沒有把握。


  由豆月白羅列出藥方:

  羌活10g、鐵棒槌(根) 5g鐵棒錘(幼苗) 5g 、鐵棒錘(葉) 5g 黑冰片?25g?、北豆根 25g 、小傘虎兒草25g?、降香25g?、牛黃10g?、紅花?25g 、力嘎都 25g……


  一共二十九味藥材,其中紅花和麝香價格昂貴。


  連翹看著擬好的藥方,猶豫道:“這方子所需藥材多,而且貴重,若是無用,隻怕那位將軍怪罪……”


  豆月白安慰道:“事關人命,再貴重也得一試,顧不了那麽多了。”

  這日中午,名劍山莊二弟子長空也來到此處,原來他也染上了疫病,雙手手背處起了水泡,好在發現的早,病情減輕,豆月白親自將他安排在後院的屋子中。


  寧遠將軍鄭元威到來時,她剛好沒在,鄭元威看過病人,詢問了他們的狀況,一轉身便看到了梧桐穀的連翹。


  原來那日,他在和堂客棧窗口看到的,便是梧桐穀的弟子。


  連翹沒想到寧遠將軍,居然是原先名劍山莊弟子鄭元威。


  她一時有些發呆,鄭元威心頭觸動,很快便平靜下來,正色問道:“可有方子了?”


  連翹回過神,結巴道:“見過寧遠將軍,方子已經擬好了。”


  鄭元威接過方子,仔細看了看,隨即交道隨從手中,吩咐道:“就按這個方子準備藥材,先少量準備些,試用後再定,天黑之前務必將藥材帶回!”


  “是!”隨從領命而去。


  鄭元威看看因為勞碌,而滿是疲憊的梧桐穀女弟子,道:“你們也小心!”便匆匆離去。


  疫情之事,千頭萬緒,雖然他記掛豆月白,卻終究沒有打聽,洋州地界的疫情不容他分心。


  他們二人,一個在和堂客棧忙於公事,一個在宅院照看患病之人。兩處隻隔著一條橫街,卻沒能相見……


  長空染了疫病,心情低落到了穀底,他沮喪地問道:“月白師妹,我是不是很快也會死去?”


  豆月白安慰道:“長空師兄不必擔心,你這病情很輕微,很快便能好起來。”


  長空看看門外那些苟延殘喘之人,目光暗淡:“師妹別騙我了,這病到現在都還沒有法子,如何能治好?不過是苟活幾日罷了。”


  院子中又有幾具屍體被抬了出去,這病真的很是期待棘手,但願那個新的方子能有效,豆月白道:“師兄還不知道吧,方子已經有了,估計晚上就能喝到新藥方。”


  長空的眼中燃起希望,激動道:“真的嗎?”


  豆月白點點頭,道:“真的,藥方還是我親手寫的呢。”


  長空激動地想要拉豆月白的手,突然意識到這病會傳染,他不好意思地縮回手,笑道:“還好還好,這藥方來得太是時候了。師妹你知道嗎,當我發現自己身上有了水泡時,我特別遺憾,生命真的是太短暫了,我這麽年輕,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沒來得及體驗,若是就這麽去了,真的是太遺憾了……”


  豆月白笑道:“經過這一次,相信以後的日子,師兄一定會倍加珍惜。”


  長空滿心歡喜地點點頭:“我們誰也無法預料明天會是什麽樣,所以更要明明白白過好每一天,師妹,如果你以前也有遺憾之事,就將它解開,這世間,除卻生死,都不過是些小事。”


  遺憾之事?豆月白從小無憂無慮,生活在深宅大院,哪有什麽遺憾。自從豆盧府被滅門,她的遺憾就太多了,爹娘活著的時候,自己整日醉心藥草醫書,沒能多多承歡膝下,便是人生最大的憾事。


  自己與鄭元威無疾而終的相知之情,也讓她難以釋懷。

  人生哪能沒有缺憾?


  長空見豆月白沉思,唯恐自己哪句話說錯了,連忙道:“我就是胡亂說說,師妹別放在心上。”


  豆月白笑著搖搖頭道:“師兄的話有道理,我剛才不過是想起了些別的事情。”


  長空思慮了片刻,下定決心,低聲道:“師妹,你可知負責洋州疫病之事的是何人?”


  “聽說是寧遠將軍。”


  長空感慨道:“這寧遠將軍,師妹也認識。”


  豆月白好奇道:“噢?莫非師兄見過這位寧遠將軍?”


  長空點點頭道:“他就是鄭元威……”


  鄭元威!原來真的是他,難怪那日自己覺得和堂客棧,二樓窗口那個背影如此熟悉。


  長空繼續低聲道:“你們二人交好,我們幾位師兄弟也是知曉的,元威……他私下曾說過,厭倦塵世,想與你遠走天涯。我們都笑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將你娶回長安多好。哎……”長空歎息道:“不知為何,你二人竟然如此無緣,你可曾和他仔細說過其中緣由?”


  鄭元威曾經也想與她好好談談,隻可惜,一次是程楓死了,另一次相遇,卻是他的成親之日,她心碎疼痛,哪裏肯與他坐下來,好好說話。


  豆月白搖搖頭:“師兄,事已至此,我和他已是路人。”


  長空惋惜道:“良緣不易啊。”


  豆月白不願再想這些,起身道:“師兄休息會,我去看看藥好了沒。”


  傍晚時分,藥材便送到了,研磨好的藥粉,熬煮一個時辰,便分發到了眾人手中的。


  緊張而期待的一夜過後,長空驚喜地發現,自己手上的水泡居然有發蔫萎縮之勢。


  連翹和豆月白查看過後,果然有一些效果,幾人分外欣喜,籠在心頭的陰霾終於散去了。


  一連幾日,每日服用兩次,病情輕微的患者,已經好的如同常人,隻是皮膚上還有些起泡後留下得痕跡。


  依照此方子,向洋州境內百姓發放藥材,曆經月餘,疫情終於得以控製,不再有人因此而死亡。


  這場疫病,時間持久,單單和堂鎮內就死了五六百人,曾經人滿為患的鎮子,好多院子都空了。


  名劍山莊前來的二十名弟子中,也死了三人,梧桐穀十名弟子,日夜接觸病患,如今隻剩五人。


  疫病已經解決,他們也收拾行囊準備返回門派。


  哪知一名侍衛,匆匆前來,道:“梧桐穀的弟子在哪裏?”


  連翹道:“梧桐穀大弟子連翹。”


  侍衛道:“梧桐穀攜同朝廷,救治疫病,功不可沒。”


  連翹道:“治病救人,乃梧桐穀眾弟子的職責。”


  侍衛道:“梧桐穀的醫術,早有耳聞,寧遠將軍自來洋州,日夜難眠,操勞過度,一病不起,還請梧桐穀月白姑娘跟我前去,為將軍診治。”


  鄭元威病倒了,他太累了,疫情被消滅了,他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他躺在和堂客棧,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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