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滅族
賀湘兒懲罰過兩位婢女後，府中無論婢女，下人，廚子，都很是懼怕她。
雲兒端來了蓮子銀耳粥，賀湘兒問道：“少爺可回來了？”
“少爺今日回的早，已經到書房了。”
“好。”賀湘兒端坐鏡前，描眉點唇，整理秀發，看著鏡子中自己嬌豔的臉龐，問道：“雲兒，我這身打扮可還行？”
雲兒點點頭：“這料子是鄭大人賞的，宮裏才有的稀罕物，少姨娘穿著很是漂亮。”
賀湘兒滿心歡喜，起身走到雲兒跟前，道：“就你會說話，把粥給我吧，我親自送去。”
書房正被侍衛把手著，將賀湘兒攔在了門外。
賀湘兒杏目倒豎，壓低聲音道：“沒看到我給少爺送粥來了嗎？滾開！不知輕重的東西！”
侍衛對看一眼，無動於衷，如同兩個門神般挺立著。
賀湘兒硬闖不成，站在門外提高嗓門，柔聲道：“少爺多日勞碌，湘兒為少爺熬了清火滋補粥，一定要趁熱吃。”
書房的門開了，侍衛退回兩側，湘兒高興地端著粥剛要進去，鄭元威接過他手中的托盤，道：“我還有些公務要忙，你先回去吧。”
賀湘兒心有不滿，卻依然關切道：“少爺整日為公務操勞，我也幫不上什麽忙，不如讓我在書房服侍您吧。”
鄭元威道：“府中丫頭，都是調教好的，你放心吧，等忙過這陣子，我陪你一起吃飯。”
“是，少爺，那你要多多保重。”賀湘兒行禮告退，她知道要想抓住鄭元威的心，急不得，比如像你是不是還忘不了豆月白這些話，是萬萬說不得的，否則定然會不可收拾。
自從在長安見過豆月白，鄭元威的心就死了，他隻能讓自己忙得停不下來，才沒有時間去想她。他避著不見賀湘兒，是因為每次一見到賀湘兒，仿佛就是提醒自己已經納了妾，豆月白於他隻是夢。
蘇靜被關在蘇無意家的地窖中，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知道過了幾日。
她堅決不肯說出打開八卦鎖的方法，蘇無意恨得咬牙切齒，每日都要往地窖放老鼠嚇唬她，被綁著手腳的蘇靜，隻能眼睜睜感受著這些毛茸茸的老鼠，在她的身上爬過來躥過去，嚇得她花容失色，恐懼極了，每天都要經受一番折磨，她的精神都快要崩潰了。
這一日，蘇靜身子虛弱，狼狽地靠著地窖閉目休息，隱約的刀劍聲和呼喊聲將她驚醒，她側耳仔細一聽，果然有打鬥的聲音，夾雜著慘叫聲，混亂不已。
發生了什麽事？莫非桃花源內亂了？
蘇靜怎麽也想不到，桃花源此刻已經被丐幫的人包圍了，領頭的正是與她交過手，將她綁起來的丐幫幫主盧達元！
桃花源村長蘇靜失蹤，蘇無意雖想代管，無奈村子有一半人不同意，隻能僵持著，等蘇靜回來，期限一個月。
桃花源沒了村長，守夜的便偷懶耍滑，沒等回蘇靜，卻等到了丐幫的人。
丐幫眾弟子將桃花源圍起來時，他們才發現，混亂中匆忙反抗，很快就被丐幫弟子打壓下去，收繳了兵器，全都驅趕到了村子中央的空地上。
盧達元四處看看，又看看桃花源這些驚恐的人，前麵正中那個拄著拐的老者，他一眼便認出來了，他笑道：“這桃花源真是個好地方，普通百姓隱居在此，還真是得天地庇佑。”
他停頓下來，環視一圈，道：“可你們住在此處，不思上進，真是辱沒祖上，你說呢，蘇無意？”
這人居然知道桃花源的底細，眾人都疑惑地看著蘇無意，蘇無意聽他問自己話，還知道自己的名字，驚訝地望著這個戴著半片麵具的人，問道：“你們是何人？”
盧達元走上前去，圍著他轉了一圈，故意道：“你猜呢？”
蘇無意鎮定心神，道：“早就聽聞有人將乞丐收攏起來，專幹打家劫舍的買賣，還自稱丐幫，今日終於開眼了。”
“嗬嗬！”盧達元冷笑道，“那又如何？曾經輝煌的蘇家，如今不也如同喪家之犬嗎？”
蘇無意暗暗思忖，看來桃花源早就被人盯上了，此人莫非也是蘇家後人？不如詐一詐他：“蘇家後人是喪家之犬，那你是什麽？”
盧達元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沒想到你這一把歲數，腿瘸了，腦子卻不糊塗。你猜的沒錯，我也是蘇家後人。”
半片麵具被他自行摘下，這張臉蘇無意怎麽會不記得？他正是自己的義子，當年自己在荒郊野嶺將他揀回，扶養他長大，還為他起名為蘇達元。
人群中不少長者都認識蘇達元，此刻俱是議論紛紛。
蘇無意不屑道：“我當是誰呢？不過是條喂不熟的狼，如今反咬一口，隻能怪自己當初瞎了眼！”
“說得好。”盧達元擊掌道：“如今你安穩地活在桃花源中，若是他們知道蘇家就是被你害的，不知道他們會作何感想啊？”
這幾句話，如同一顆巨石投入湖心，蘇家後人都忍不住議論紛紛，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怎麽會說是蘇無意害了蘇家？
一位老者道：“如今圍了蘇家後人的是你！還想要挑撥我們，我們不會上你的當！”
盧達元道：“你們不相信我也無妨。但是蘇家究竟是如何滅族的，你們可知？”
蘇無意心內一驚，最害怕的事情還是來了，若是被他說出來，自己就是罪人，是要被桃花源中蘇家後人給點天燈的。
蘇無意搶先一步上前道：“哼，在場的這些蘇家人，誰不知道是當年的皇帝要滅蘇家！”邊說，便將手悄悄放在腰間，那裏有蘇家獨有的暗器。
說時遲那時快，他右手甩出暗器的同時，緊接著便將手中的拐杖擲向盧達元。
盧達元向後旋去，側身躲過迎麵而來的暗器，卻沒防到拐杖，他的肩頭結結實實挨了一下，疼痛不已，一條手臂全麻了，動彈不得。
沒想到這蘇無意，居然裝瘸！這老頭一大把年紀，功夫卻有增無減。
蘇無意怕他說出蘇家的秘密，這一偷襲用了十成內力，盧達元的一條胳膊怕是廢了。
一擊而中，蘇無意心中大喜，不給他喘息的機會，飛身逼近，拳拳直擊胸口。
盧達元吃了暗虧，惱怒至極，麵對招招致命的攻擊，奮力抵擋，這麽多年他日夜苦練，功夫精湛了許多，如今斷了一條手臂，卻依然在蘇無意的手下走了數十招。
丐幫弟子將二人圍在中間，高手過招，他們插不進手，隻能緊張地看著。
桃花源的眾人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二人。
蘇無意武功雖高，奈何年老，體力不支，僵持了上百回合，漸漸落了下風。
盧達元瞅準時機，一掌將他從半空劈落在地，丐幫弟子一擁而上，將他抓起來，緊緊綁了。
盧達元喘氣如牛：“好你個蘇無意，還是如同當年一樣卑鄙無恥！你不隻害了蘇家，更將這群蘇家後人蒙在鼓中。我問問你們，古鏡為什麽會丟失？蘇家為什麽會被滅？”
桃花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能說清楚。
一老者道：“你也是蘇家後輩，連我這長輩都不知，你又如何能知曉？”
盧達元狠道：“我怎麽能知道？因為當年就是我！就是我將古鏡偷出，獻給當年的皇帝！而指使我的就是他！”他猛地轉身，將手指向蘇無意，一字一頓道：“我的義父蘇無意！”
眾人嘩然，不信者居多，老者笑道：“古鏡藏在密盒中，就算你偷出來，蘇無意他都打不開，更何況是你。”
盧達元看看自己那條廢了的胳膊，道：“蘇無意當然打不開密盒，可是若是趁族長取出古鏡，調虎離山取了古鏡，再傷了族長，讓他忘記這一切呢？離魂草，不會沒聽過吧！”
離魂草晾幹，磨成粉，再做成藥丸，服食之人便會被抹去記憶。這種草存世極稀少，有這藥丸之人更少。
盧達元繼續道：“當年蘇家內亂，蘇無意一心想要獨霸蘇家，奈何他勢單力薄，無論錢財還是人手，他都是最薄弱！自從他偷聽得知，古鏡預知的乃是國運，便想到了辦法，他命我偷得古鏡，偷偷進皇宮，麵見皇帝，從他預知未來。”
盧達元頓了頓道：“當年的情形，各位長輩想必都還記得，那時真逢戰亂，皇帝焦頭爛額之際，剛好得知我進獻寶物，對我禮遇有加，誰知那夜，我將隨同自己前來的一名蘇家後人的鮮血淋在鏡麵上，誰知等了許久，什麽都沒有發生！皇帝大怒，命侍衛將我等即刻處死，可憐我們幾人，一頭霧水就被亂劍砍死，屍體扔在了亂葬崗，然後又下令滅族蘇家……”
蘇無意半躺在地，哈哈笑道：“明明是你自己偷盜古鏡，如今卻將這罪名強加在我身上，你是蘇家的叛徒！不對，你根本就不是蘇家人，大家千萬別信他這個外姓人。”
眾人一時也不知道該信誰。
“你們看！”盧達元脫下上衣，赤身裸體走到他們跟前，給他們看了前胸，又看了後背，還有手臂。
隻是上身便有數十條疤痕，大小深淺不一，習武之人一眼便能看出，均是長劍所留下的傷疤。
蘇無意冷笑道：“習武之人誰還沒有些傷疤，你年輕時候不長進，疤痕自然要多些。”
盧達元穿好衣服，道：“我們蘇家善用暗器，名劍山莊當年還式微力單，唯有官家用劍，當年多虧我命大，雖身受重傷，卻未致命，是一位老乞丐將我從死人堆裏背了出去，日日行乞給我買藥療傷，才將我救活。我如今活下來，就是要找蘇無意算賬！”
死無對證，就算他再怎麽說，不過一麵之詞，蘇無意想明白了，不再懼怕他：“你說了這麽多，不過是編故事騙騙大家而已。”
盧達元沒有理他，道：“小智，過來吧。”
從丐幫弟子中走出一名，和盧達元年齡相仿的弟子，他長發蓬亂，膽怯地走了過來。
盧達元道：“這麽大歲數了，怎麽還是如此膽小。”
待蘇無意看清這名乞丐的模樣，臉色頓時猶如死灰……
人群前的一位老者也看清了，他顫顫巍巍地上前，扒開小智垂在臉前的頭發，老淚縱橫道：“小智，真的是你啊，我是爺爺啊，我以為你已經去了。”
小智仔細看了看老人，當即抱著他痛哭起來，“爺爺，爺爺，我終於找到你了。”
原來這小智竟然是這老人的孫子，當年他和盧達元一起進獻古鏡，他膽子小，死活不敢進皇宮麵見皇帝，隻好將他留在宮外。
小智在宮外，等到的卻是追殺蘇家人的消息，他害怕的不得了，隻好東躲西藏，乞討度日，吃了不少苦，挨了不少打，直到多年後再次遇見盧達元，才沒被欺負，隻是膽子更小了。
有了小智作證，桃花源眾人才明白，原來真正的罪魁禍首一直就在桃花源。
眾人氣憤難耐，恨不得立刻將蘇無意點了天燈。
盧達元道：“蘇家大勢已去，隻餘這幾個後人，已經是回天無力，如今我有丐幫，願意加入的可以留下，隨我繼續在桃花源生活，不願意的也不強求，出山隱姓埋名好好生活，你們自行選擇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他的話是何意，沒人敢動彈。
盧達元擺擺手，示意丐幫弟子散開。
一老者道：“蘇家沒了，可是你這丐幫，聲名狼藉，若是加入，豈不是辱沒蘇姓？我離開。”
眾人也都紛紛四散，回家收拾行囊，想要逃離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桃花源。
蘇無意悲哀道：“你這不止是要找我報仇，這是要絕蘇家啊。”
盧達元躲在他身前，笑道：“義父的狠毒，我怎麽能不好好學著點呢？義父還是想想，見著蘇家列祖列宗，該如何請罪吧。若是沒有你，蘇家也不會子孫盡斷。”
蘇無意怒道：“你……”
盧達元揮揮手，手下弟子會意，衝入各家各戶，將收拾行囊的眾人當即殺死。
一具具屍體對外蘇無意麵前，最上麵居然是小智的。
盧達元道：“你的任務完成了，你這膽小如鼠，活著也是廢物，早死早超生。”
桃花源中蘇姓全都死在了盧達元手中，蘇無意被活活點了天燈，掙紮扭曲，聲聲嚎叫，慘不忍睹。
唯有蘇靜在地窖中躲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