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愛意
鄭元威和賀湘兒自從拜入名劍山莊,很得北宮原的看重,鄭元威的叔父鄭譯位高權重,而鄭元威劍術精湛,絲毫不輸他的弟子長空。賀湘兒人美,性子也柔和,劍術雖然很爛,一幫弟子卻是爭著要親自教她。
山莊中的日子,簡單乏味,鄭元威很想去看看豆月白,特意去求見北宮原。
北宮原正在閉目打坐,鄭元威不敢打擾,安靜地守在門口。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北宮原才緩緩睜開眼,“進來吧。”
鄭元威拱手行禮:“師傅。”
北宮原起身下榻,招招手道:“元威啊,你來得正好,為師打坐了兩個時辰,正想活動下筋骨。”
師徒二人提了劍,來到“永泰殿”後的花園內,天氣漸冷,花園中的花次第凋零,地上也有不少落葉,花園正中的空地上,二人擺起招式,北宮原示意鄭元威先出手,鄭元威屏息凝神,長劍翻轉,直刺向北宮原,北宮原腳下沉穩,待劍尖逼近,才側身躲閃,用劍鞘格擋開去,二人你來我往,身影迅疾,劍光淩亂,滿地的落葉也被激起,在二人周圍飛旋。
切磋了四五十招,鄭元威漸漸敗下陣來,拱手道:“師傅劍術精湛,弟子不敵,甘拜下風。”
北宮原爽朗地笑道:“你的劍術在眾弟子中是最好的,你還年輕,隻要勤加練習,前途無量。”
鄭元威道:“多謝師傅提點。師傅,今日弟子來,有一事相求。”
北宮原看著相貌出眾,出身高貴的鄭元威,道:“何事?”
鄭元威:“師傅可還記得那日壽宴上,懷有古鏡的那位姑娘。”
北宮原笑道:“記得,她還將古鏡托付給我保管,為師怎麽會忘?”
鄭元威有些不好意思道:“如今,她在梧桐穀,弟子想去看看她。”
“噢。”原來是這事,北宮原想了想道:“那位姑娘是曾在壽宴上說她姓蘇,可是真的?”
鄭元威搖搖頭:“弟子不知。”
北宮原反問道:“她不是和你一起來的麽?怎會不知?”
鄭元威看著北宮原懷疑的眼神,連忙解釋道:“師傅,我和她是在長安城外偶然相遇,隻知道她叫月白,父母雙亡,其他得一概不知。”
北宮原看看鄭元威不像說謊的樣子,考慮了一番道:“你們隻是偶遇,便是如此掛心?”
鄭元威沒想到北宮原會如此一問,有些難為情,卻又很肯定地點點頭。
北宮原掏出一塊令牌遞給他:“拿著吧。”
鄭元威接過令牌,竟然是師傅的令牌。
北宮原道:“你拿著令牌,隨時可以去梧桐穀看那位姑娘。”
鄭元威欣喜道:“多謝師傅。”
“等等。”北宮原吩咐道:“梧桐穀女弟子較多,你拿了令牌,直接去看那位姑娘,切記不可隨意在穀中亂逛,也不可前去打擾穀主,她需要靜養。”
“是,師傅,那弟子先告退了。”鄭元威沒想到師傅如此爽快地答應了,他準備的那些七七八八的理由都沒用上。
北宮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感覺有些落寞,情投意合四個字,自己竟然無緣體驗,孤寂一生,這個中滋味隻有自己知道。
鄭元威拿了令牌,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剛好遇見了賀湘兒,賀湘兒如今一身弟子服,多了幾分英姿,鄭元威心情很好,主動招呼道:“十四師妹。”
賀湘兒天生自帶嫵媚,一笑便是萬般風情:“十三師兄,可是要去梧桐穀。”
鄭元威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賀湘兒道:“師兄也知道,我劍術低微,今日路過花園,剛好看見你和師傅在比劍,就偷學了兩眼,無意中聽到了你和師傅的對話。”
鄭元威了然道:“原來如此,師妹好學,一定能早日練好劍術。”
賀湘兒盈盈道:“多謝師兄誇讚。”
“要是沒什麽事,那我先走了。”鄭元威正要離開,賀湘兒將他攔下,道:“師兄,我和月白也同行過幾日,也算有緣,可惜門規在此,我不能去看望她。”
賀湘兒一番好意,鄭元威道:“師妹好意,我會轉達給月白。”
賀湘兒將臂上的小包裹遞給鄭元威道:“這是幾件厚衣衫,前些日子我托人在上陽郡買的,聽聞梧桐穀條件差些,天氣轉冷,還請師兄將這衣衫帶給月白。”
鄭元威看看賀湘兒,自從那日救了賀湘兒,她施舍老弱,被蘇靜扇了耳光,等等這些事,都看得出她是位心底善良的姑娘,今日又為豆月白備了衣衫,真是細心,這樣的姑娘,真是難得,鄭元威特別欣賞她。
賀湘兒被鄭元威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師兄,快拿著,早去早回,山中日落早。”
鄭元威道了謝,匆匆向梧桐穀趕去。
賀湘兒看著鄭元威,像他這般才貌雙全,又出身官家的男子,不知有多少女子傾慕,可是他再好,在自己心中,唯有韓一柏,一想到韓一柏,她的心就鮮活起來。
鄭元威拿著師傅的令牌,一路暢通無阻。
梧桐穀弟子寥寥無幾,午後的梧桐穀也很安靜,鄭元威經過程楓的屋子時,他的門敞開著,裏麵沒有人,他繞到房後,隻見豆月白和程楓正圍坐在石桌旁,挑揀藥材。
程楓苦惱道:“月白小姐,這學醫還真是無聊啊,我一個男人揀這藥材,就好比張飛學繡花,哪能耐住性子啊。”
豆月白頭都沒抬,“自己選的,怪誰?”
“我不是這個意思,”程楓的大胡子,又長了不少,一臉的絡腮胡子撒嬌的樣子,還真是有趣:“我隻是不想坐在這裏揀藥材。”
豆月白看看被他翻得亂七八糟的藥材,“那你想做什麽?”
“不如,我教你些拳腳功夫?”
豆月白停下手,看著他,道:“你真想教?”
程楓急切地連連點頭。
豆月白看著他期盼的眼神,毫不留情地拒絕道:“我不想學。”
看著程楓閃亮的眸子漸漸暗淡下去,豆月白笑道:“來吧。”
“幹嘛?”程楓沒好氣道。
“教我練武啊。”
程楓這才反應過來,高興道:“好好。”
兩人站起身,才發現房角處站著的鄭元威。
程楓一見有人來,高興得跟什麽似的,拉著鄭元威坐下:“鄭公子,你來的正好,我都快悶死了。”
幾日不見,豆月白和程楓都消瘦了些,鄭元威將布包遞給豆月白道:“過來看看你們,這裏有湘兒給你的禦寒衣物。”
豆月白心內感激:“替我謝謝她。”
鄭元威問道:“你們在這裏如何?”
程楓抱怨道:“你看看就知道了,跟名劍山莊沒法比,吃喝也就算了,隻能整日待在穀中,悶都悶死了,真想去穀外打幾隻野兔野雞,活動活動。”
鄭元威好奇道:“穀中也有野兔野雞,何必去穀外?”
程楓無奈道:“穀中不可以殺生。”
鄭元威望向豆月白:“你呢?可還適應。”
豆月白點點頭:“我挺好,這裏很清淨。”
程楓白眼道:“你問她做啥,她就是在白雲觀,估計也能待得住。”
鄭元威從懷中掏出一包牛肉,遞給程楓,程楓隔著紙包就聞見了香味,饞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這,這是給我的?”
鄭元威笑著點點頭。
程楓高興得接過來,“多謝鄭公子,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得回房吃去,免得讓人看見。”一溜煙回房去了。
二人看著程楓那饞樣,都笑出聲來。
鄭元威看著明眸皓齒的豆月白,心內一陣悸動,“月白,我們進去聊吧,外麵起風了。”
房中除了桌椅床榻,空蕩蕩的別無他物,看著很是寒酸,鄭元威握著豆月白的雙手:“這梧桐穀也太苦了。”
豆月白抽回雙手,“你先坐。”為他倒了一杯熱茶。
鄭元威嚐了一口,味道有些怪怪的,“這是什麽?”
豆月白道:“不過是些黃芪。黃芪是補氣良藥,秋冬易感時節服用最好。”
鄭元威道:“那我要多喝些。”
豆月白笑道:“我備一些,你回去時候帶上,記得給湘兒一份。”
鄭元威點點頭,拉她坐下:“月白,今日師傅給了我令牌,以後我就可以常常來看你。”
“莊主對你還真不錯。”
鄭元威放下茶碗,道:“嗯,師傅對弟子們都很好,除了劍法上要求嚴苛。”
豆月白有些失望道:“穀主一直身子不爽,我在穀中多日,都未見過她。”
鄭元威道:“那別的弟子呢?”
豆月白道:“我曾問過,他們也見不到穀主,隻有兩名婢女服侍穀主。”
鄭元威安慰道:“你別擔心,或許那穀主多養幾日便無礙了。”
豆月白點點頭。
鄭元威道:“月白,我在名劍山莊,待得並不安心。”
豆月白問道:“怎麽了?”
鄭元威:“我當初來名劍山莊,的確是為了拜師,可是路途中遇上了你,如今你已經見過沐穀主,可有何打算?”
豆月白搖搖頭:“如今隻能在這裏學醫,我也喜歡這裏。”
鄭元威看著她的雙眸,“你父親的遺願已經了了,沒必要一定要留在梧桐穀。”他停頓了片刻,繼續道:“如今我留在名劍山莊,隻是為了等你。”
豆月白迷蒙道:“等我?”
鄭元威扶著她的雙肩:“月白,我不想學了什麽劍術了,我隻想和你在一起,隻要你願意,我便離開名劍山莊,陪你去任何地方。”
看著他熾熱的目光,豆月白心裏有些慌亂,這個問題她想都沒想過,機械地問道:“去哪裏?”
鄭元威道:“哪裏都行,你不是很喜歡那個桃花源麽,不如我們就去那裏隱居。”
豆月白低著頭小聲道:“這個,我還沒想過。”
鄭元威有一絲失望:“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
豆月白看著他暗淡的眼眸,慌亂道:“我明白,我明白,你讓我考慮考慮。”
鄭元威重新又燃起了希望:“好,我等你。”他輕輕將豆月白拉入懷中。
豆月白心中也是有鄭元威的,隻是她還有些擔憂,他是自己這一生的良緣嗎?
這夜,程楓吃飽喝足,照舊呼嚕震天,豆月白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無意中摸到脖子上的項鏈,正是那日夜裏,鄭元威送給自己的,上麵掛著一枚佛祖的玉石雕像,這一路上多虧有他,自己才平安到達了梧桐穀。
第二日傍晚,鄭元威又來了,他沒有再追問豆月白對他的心意,帶著她去梧桐穀的小溪邊散步。
溪水清澈,幾尾小魚在溪水中追逐嬉戲。
小溪緊挨著懸崖,崖壁上橫生著幾棵樹木,盤虯臥龍。
鄭元威攬了豆月白一躍而起,落坐在一根粗大的樹幹上。
豆月白毫無防備地被帶起,她看一眼腳下,高約兩丈,她害怕地緊緊抓著鄭元威的衣衫,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摔成斷手斷腳。
鄭元威一手抓著高處的樹枝,一手攬著她的腰,她的腰很纖細,盈盈一握。
豆月白看著腳下的地麵,有些天旋地轉,她閉上眼,將頭埋在他的懷中,才感覺踏實些。
鄭元威看著她害怕的樣子,輕輕拍拍她道:“別怕,有我在。一會我們就在這裏看星星。”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漫天繁星映襯著皎皎明月,揮灑下灼灼光輝。
秋夜有些冷,鄭元威將她摟的更緊,豆月白手腳冰涼,臉和一顆心卻在發燙,和男子如此親近,她慌亂了。
鄭元威看看她紅豔的麵龐,嬌嫩的唇,心下一動,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了上去,豆月白想要躲,卻不敢動,眼睜睜看著鄭元威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他冰涼的雙唇覆上她,她的腦子哄地停頓了,世界仿佛都消失了,隻剩下他和她。
鄭元威有些忘情,扶著樹枝的手也鬆開了,一個不留神,兩人都朝後摔去,豆月白驚嚇得失了聲,鄭元威反應過來,抱著她旋轉而下,穩穩落在了地麵上。
豆月白不敢抬頭看他,低著頭沿著小溪往回走,走得有些快,一不小心崴了腳,鄭元威追上去,將她橫抱起來,直接抱回來屋裏。
程楓正在門口焦急地走來走去,一看到他二人,責怪道:“這麽晚了,害我擔心半天。這,這是怎麽了?”
鄭元威道:“沒事,隻是不小心崴到腳了。”
程楓喋喋不休道:“你們也真是的,這大晚上的……”
程楓突然停了話頭,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鄭元威和豆月白相互看看,不知道程楓怎麽突然變了。
程楓回到自己房中,也不掌燈,就那麽黑咕隆咚地坐在桌旁,大晚上的怎麽了?當初自己和娘子相識,每日裏茶飯不思,就盼著能有機會和娘子單獨出去,牽牽她的手,和她一起走走,每天有什麽新鮮事,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說給她聽。
如今,娘子已經去了,徒留自己苟活在這人間,他掏出那枚手鐲,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上麵仿佛還帶著娘子的體溫。
他將鐲子捂在胸口,強忍著低聲嗚咽起來……
豆月白和鄭元威窗外,聽見他的哭聲,心裏也是一陣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