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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真假

  不了和尚看看豆月白這翻整過的小房子,讚道:“不錯,比原來好多了,不至於漏雨漏風了。還是你們年輕人手腳麻利,這麽快就弄好了。”


  程楓用手摸了摸臉上的泥點子,道:“這不過就是些粗活。”


  不了和尚道:“這穀主的房子也是破的不像話,房頂都漏了,我剛才給補上了,不知鄭公子和程公子可否幫忙整理下穀主房內的地麵和小院?”


  鄭元威道:“沒問題。”


  程楓道:“這幾日閑著無事,每日裏就是吃,都快給我無聊死了,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不了和尚轉頭看看豆月白,道:“老衲有些舊日小疾,想請教下月白小姐,你二人先去,我和一柏隨後就到。”


  鄭元威點點頭,和程楓提了工具而去,他不時回頭看看,這不了和尚和韓一柏今日總是湊在一起,感覺怪怪的。


  待二人走遠,不了和尚和豆月白在房中坐定,韓一柏關了門,在門口盯著,以防有人偷聽。


  豆月白奇怪道:“韓公子。這是……”


  不了和尚道:“無妨,老衲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豆月白有些疑惑:“大師剛才不是說有舊疾嗎?”


  不了和尚道:“老衲的確曾經受過腿傷,不過如今已無大礙,隻是下雨陰天會疼。”


  豆月白道:“剛才大師見著穀主,就該問問她,她醫術高明,我隻是翻過醫書。”


  不了和尚擺擺手道:“你隻需要知道我有腿疾便可,以防別人問起。我剛才是故意找借口支開他們二人,時間緊迫,老衲就長話短說。”


  豆月白很是疑惑,自己和他們都是萍水相逢,能有什麽事?而且這事還要背著鄭元威和程楓。


  不了和尚將二十年前的恩怨,以及今日沐鳳在桌上寫的“隔牆有耳,小心北宮原”的警示,還有自己推測北宮原掌控梧桐穀,一一講給了豆月白聽。


  豆月白很是震驚,沒想到自己父親,和這不了大師,北宮原,沐鳳有過這麽一段年少往事,難怪父親將自己托付給沐鳳。


  沒想到如今風頭正盛的北宮原,二十年前卻做下那般荒唐之事,害了這麽多人,傷了年少相識相知的情誼。


  不了和尚道:“這梧桐穀,如今十之八九也在北宮原的手中。若不是沐鳳提醒,誰能想到梧桐穀處境艱難。我們都被北宮原蒙蔽了,你的古鏡交給他,怕是再拿不回來了。”


  豆月白有些黯然,母親給自己的晴好,被乞丐劫了去,如今古鏡又落在北宮原手中,爹娘留給自己的念想,自己一樣也沒守住,真的是太無能,太愧對爹娘。


  不了和尚繼續道:“程楓是個簡單之人,這些事他不知道最好。鄭元威來自長安,現在拜在名劍山莊,已經是北宮原的親傳弟子,能讓北宮原收到座下的弟子,都不是普通人,而今他身份未明,所以也先回避著他。”


  豆月白點點頭,道:“我明白。”


  不了和尚繼續道:“還有一事,姑娘可是真的姓蘇?”


  不了和尚將二十多年自己那些不堪的往事,都說給自己聽了,而且與父親又是舊識,應該是可信之人了,豆月白道:“其實,我不姓蘇,家父就是你口中的豆盧紹,長安開府豆盧紹。”

  不了和尚和韓一柏都震驚了。


  豆月白繼續道:“我出了長安不久,豆府就被滅門了,才化名月白。那古鏡便是爹交給我,讓我好好保存的,如今……”


  不了和尚道:“你真的是豆盧紹之女?”


  豆月白點點頭,道:“正是!父親的親筆信,將我托付給穀主,沐穀主看過後,說我正當韶華,留在穀中怕是被耽擱了,我當時還以為父親與穀主交情不深,她不肯收留於我。”


  不了和尚明白過來:“看來,她是深知梧桐穀的處境,不願意你白白陷進來。”


  豆月白道:“我也正是這般推測。那如今,我們該如何是好?”


  不了和尚搖搖頭道:“一時沒有頭緒啊。”


  韓一柏皺眉道:“月白,你那日在名劍山莊大殿之上,說你姓蘇,隻有蘇家人知道古鏡如何使用,那北宮原肯定會緊盯著你,你若留在梧桐穀,怕是不安全,不如你隨我去雲巒閣。”


  豆月白想了想道:“既然那北宮原盯上我了,我又哪裏走得了?就算真的逃走,豈不是打草驚蛇?”


  韓一柏焦急道:“那就想辦法讓他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讓他知道你不是蘇家人。”


  不了和尚道:“這個主意可行,可以保你在梧桐穀安然無虞,這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隻能慢慢來。”


  韓一柏像是想起什麽,道:“我娘已經回雲巒閣籌備大哥的喜事,估計年內就會給江湖各大門派分發喜帖,不如到時候想辦法,讓那北宮原離開名劍山莊,再見機行事。”


  韓一柏如此關心自己,豆月白怎麽會看不出來,他的好意豆月白心領了,寬慰韓一柏道:“我現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我留在穀中想辦法與沐穀主接觸下。”


  不了和尚點頭道:“此事重大,我們需慢慢商議,你在穀主多多留意。”


  豆月白點點頭。


  韓一柏道:“那我隻能先回雲巒閣。”他戀戀不舍地看著豆月白,不舍得走,繼續道:“大師和我一同前去吧。”


  不了和尚看著韓一柏的一臉愛慕,感慨萬千,年輕時候,情之一字,最是醉人,他點頭道:“我們可以同行至長安,長安城有位老者,我還需要去拜會。”


  韓一柏囑咐道:“月白,我們走後,你在穀中一定要多加小心,萬事都要以性命為重。”


  韓一柏,不了大師辭別沐鳳,匆忙走了,鄭元威回了名劍山莊,豆月白和程楓留在了這梧桐穀。


  豆月白一連幾日日,每次想去拜見穀主,都被兩個冷若冰霜的婢女給擋了回來,根本見不到沐鳳的麵。


  豆月白隻能先安心采藥,研磨藥材,此刻程楓一把鋤頭揮得虎虎生風,將埋在地下的黃芪挖出來,豆月白跟在後麵不遠處,將黃芪上的泥土抖落,一一撿拾到籃子裏。這樣的日子倒也安靜,豆月白自出了長安,一路奔波,終於可以駐足片刻。


  蘇靜被那大嘴巴男子跟著,好不容易將他甩開,連忙回了桃花源,雖然拿不到古鏡,但是知道了古鏡的下落,也算是個不小的收獲。

  不了和尚和韓一柏一路同行北上,到達長安,兩人分道揚鑣,韓一柏回那丹州雲巒閣,而不了和尚進了長安城,直奔卞府而去。


  卞府雖也是個府邸,卻實在算不上大,在這長安城中很不起眼,窄小的府門上,“卞府”兩個字久經風霜,早已斑駁,朱紅色的大門緊緊關閉,兩個守門人,有些懶散地聊著天,不了和尚剛走到府門前,便被攔下了。


  不了和尚道:“阿彌陀佛,老衲靈岩寺不了,有事求見你家主人,還望通稟。”


  “等著吧。”守門人的聊天被打斷,不耐煩道。


  過了不久,出來一位婢女,屈膝行禮道:“大師,請隨我來。”


  不了和尚跨過高大的門檻,眼觀四周,這府邸還和自己小時候一般模樣,古舊的院子,打掃得一塵不染,院子內很安靜,隻有幾盆各色菊花怒放。在婢女的帶領下,不了和尚來到了書房。


  書房內隻有一位須發皆白,精神矍鑠的老人,正坐在上首,身後的牆壁上掛著陰陽八卦之圖,這位老人正是長安城中有名的天算卞神機,這位老者每月隻為一位有緣人卜算,每次卜算隻講三句,雖然很多人求而不得,卻也不敢得罪,因為卜算很準,被皇帝禦筆親書“天算”。


  不了和尚跪叩道:“不孝子歐陽逸,見過義父。”


  看著歐陽逸如今這副模樣,卞神機心裏五味雜陳,道:“世間因果輪回皆有定數,起來坐吧。”


  不了和尚道:“二十多年未見,義父發已全白,未能盡義子之孝,愧對義父多年養育之恩。”


  卞神機歎口氣道:“我當年你扶養你,並非為了讓你孝老於我。你既已出家,塵緣已斷,更是無須糾葛塵事。今日來,你可是有事。”


  不了和尚道:“義父慧眼,那古鏡神之眼現世了。”


  天算卞神機沉思了一會,道:“噢?那古鏡本不該存於世,每次出現,必有大亂。”


  不了和尚將古鏡之事前前後後細細講給卞神機聽,問道:“義父,你可了解這古鏡?”


  卞神機道:“如今了解這古鏡的人寥寥無幾了……這古鏡乃是武周時薑尚所鑄,鏡中嵌入了一些隕星碎塊,而這些隕星碎塊對人有害,不可貼身保存。”


  義父果然曉得,不了和尚道:“那將蘇家人的血淋在鏡麵,便可預知未來,可是真的?”


  卞神機輕笑一聲,看著他道:“你信麽?”


  不了和尚道:“江湖傳言如此,我也是半信半疑。”


  卞神機正色道:“江湖中以訛傳訛的消息太多,漸漸就傳的不成樣子了。這古鏡之所以能預知未來,是因為在它的鏡柄中藏有一張朝代更迭記錄,滴血這些江湖傳言都是假的。”


  不了和尚道:“原來如此,那蘇家究竟是如何滅門的,是否真和古鏡有關?”


  蘇家滅門也是一樁慘事,卞神機道:“蘇家當年出了奸細,那奸細並不知道古鏡的秘密,也以為隻需要將血淋在鏡子上,便可看見未知,結果可想而知,當他盜得古鏡,敬獻給皇帝,將血滴落上去,什麽都沒有出現,皇帝為戰事忙的焦頭爛額,又被如此戲弄,一怒之下才滅了蘇家。”

  不了和尚了然道:“原來如此,沒想到蘇家滅族,居然是因為出了內奸。既然古鏡隻是與朝代更迭有關,為何江湖中會有如此多的傳言?”


  卞神機摸摸胡須道:“傳言有些是蘇家散布的,蘇家日漸衰落,希望借助古鏡威名重振蘇家,所以編造了謊言,其餘的則是被口耳相傳,越傳越邪乎。”


  不了和尚有些唏噓,沒想到武林中視若神物的古鏡,不過是場騙局:“原來隻是個欺騙江湖中人的謊言。”


  卞神機道:“這古鏡鏡柄中的秘密,最有興趣的便是朝堂中人,事關朝代更替。於江湖中人,並無多大用處,憑白多了爭端。”


  不了和尚感慨道:“如今古鏡現世,江湖中一場紛爭怕是免不了了。”


  卞神機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如今的朝局,還有比這更糟的麽?靜觀其變吧。”


  不了和尚道:“那名劍山莊……”


  卞神機止住他的話頭,道:“人人稱我為天算,我泄露了太多天機,恐命不久矣,如今隻能閉門謝客,隻等那最後一位貴客登門,待為他窺探天機之後,我便可以閉目入土為安了。”


  沒想到義父連自己的壽數,也算過了,不了和尚道:“若是那貴客遲遲不來。”


  卞神機道:“不會的,這最後一位貴客,貴不可言,我已經擺八卦算過,他一定會來。”


  不了和尚道:“多謝今日義父賜教。”


  卞神機道:“你小時候,是我親自送你去的雲巒閣,你聰明伶俐,很是得老閣主的喜愛,老閣主膝下無子,眾多弟子中,最看重你。二十年過去了,你也該回去看看,不要讓韓沉誤會你一輩子,也不要失了父子親緣。”


  不了和尚驚訝道:“父子親緣?義父此話是何意?”


  卞神機道:“我遠觀你的麵相,妻宮虛無,子嗣卻頗旺。”


  不了和尚驚道:“這怎麽可能,自己的孩子早就隨小七去了,怎麽可能?”


  卞神機道:“天機如此,至於其他的,你自己去找尋便是。”


  不了和尚感激道:“多謝義父。”


  卞神機擺擺手,送客道:“你走吧,以後也不必來了。”


  不了和尚知道這乃是與義父最後一麵,三跪九拜之後,便心情複雜地離開了卞府,他回頭看看這卞府,猶如夜色中風燭殘年的老人。義父一生精通易經,為人卜算,可惜後繼無人,隻收養過自己這一位義子,和一位自己未見過麵的孫子,這一別,就是生離死別,義父保重!不了和尚轉身,聽從義父的指引,直奔雲巒閣而去。


  長安到丹州雲巒閣的路途,他最是熟悉不過。


  幾日腳力,便到了雲巒閣的山腳下,一千階石梯曲嶇而上,直達山門處,那雲巒閣全部由白色方石而建,矗立在山巔,半隱在緞帶般飄逸的雲霧之中,猶如瓊樓玉宇。


  不了和尚拾級而上,腳步分外沉重,二十多年前,這石梯鋪滿了紅毯,自己也是如此一級一級而上,隻不過那時的他,一身喜服,滿臉笑意,右手拉著小七的柔荑,鳳披霞冠隻襯得小七如同九天仙子,兩人並肩而上,一路花瓣飄灑,絲竹陣陣,圍觀喝彩之聲不絕於耳,何等的風光盛大。如今小七已經化為白骨,埋在雲巒閣的後山,這漫長的台階仿佛都在嘲笑他這罪孽之人。

  都隻道他和小七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一對璧人。誰知他和小七隻朝夕相處了三月餘,便領命下山了,再見時,已經是天人永隔,此生無望……


  不了和尚沒有走向山門,半途中折轉,避開守山弟子,向後山去了。


  後山有片樹林,樹林的最深處有片空地,小七和孩子便靜靜地躺在這地下,她的墳頭,鬆柏已有手腕粗細,在這秋意濃重之時,越發顯得蒼翠。


  墳頭有些荒草,不了和尚挽起袖子,將荒草連根拔起,丟到一旁,又用手捧了新土覆在墳上。


  小七,秋天來了,你冷麽?孩子冷麽?


  當年你痛苦萬分時,我沒能在你身邊,你性命攸關,我也沒在,你一定恨死我了,我們連最後一麵都未見……


  小七,是我對不住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再也換不回你。不過,當年我也是被人陷害,如今將真相說給你,不敢奢求你的原諒,隻希望能減輕你的怨念。


  不了和尚頹廢地跪在墳前,撫摸著這冷冰冰的墓碑。


  “什麽人,居然擅闖雲巒閣後山?”一聲嗬斥從身後傳來。


  不了和尚連忙轉身,一位高貴端莊的婦人,提著籃子站在他的對麵,他一眼便認出來,來人正是大師兄韓沉的夫人納蘭凝霜。


  納蘭凝霜看著眼前的和尚,很是熟悉,疑惑道:“你是……?”


  不了和尚雙手合十道:“大嫂,多年未見。”


  韓夫人大吃一驚,道:“你,你是歐陽逸?”


  不了和尚道:“正是。”


  韓夫人上上下下看了看他道:“你怎麽會在這裏,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


  不了和尚道:“我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小七原諒,隻想來看看。”


  韓夫人走到墳前,蹲下身,將籃子中的瓜果貢品擺好,道:“一柏前幾日回了雲巒閣,她跟我們說見到你,也將當年之事說了,隻是可惜了小七,年紀輕輕便去了。”


  不了和尚道:“是我對不住小七。”


  韓夫人道:“那北宮原背後作梗,防不勝防,這也是你命中的劫數,隻是小七太冤了。”


  不了和尚想起義父的話,試探地問道:“大嫂,當年小七和我的孩子……”


  韓夫人道:“孩子隨小七去了,你的塵緣算是徹底斷了。”


  韓夫人麵色如常,看不出什麽。


  不了和尚失望道:“噢。”


  韓夫人道:“既然已經到了雲巒閣,就一起進去吧。你大師兄這麽多年一直對那北宮原耿耿於懷,恨他害死了小七,害你離開了雲巒閣,也恨你做下那般荒唐事。一柏將這些日子所講,雖然你大師兄表麵上什麽都沒說,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很惦記你,夜裏還常常將弟子名冊翻開,看著你們幾位師兄弟的名字發呆。”


  不了和尚有些鼻子發酸,跟著韓夫人向雲巒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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